巨大的荒謬感和更巨大的恐懼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徹底淹沒。
齊天星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耳邊所有的喧囂都彷彿隔了一層厚厚的玻璃,模糊而遙遠。
他踉蹡著後退一步,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椅背上,才勉強支撐住沒有倒下。
“怎…怎麼可能…”一聲帶著無盡驚駭和茫然的自語,微不可聞地從他口中溢位,消散在殿內一片恐慌的嘈雜之中。
觀潮閣大殿內,死寂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恐慌的喧囂。
常恨水帶回的訊息如同投入滾油中的冰水,瞬間炸開了鍋!
“人罡境!一個人罡境的小崽子,怎麼可能做到?!”
一名來自趙家的管事臉色煞白,聲音尖利得變了調,他死死盯著跪在地上的常恨水,彷彿想從他臉上找出說謊的痕跡。
“陸鍾公子是地罡境!殘風先生更是聽雨樓的銀牌殺手!還有我們那麼多精銳…這不可能!絕不可能!”
“完了…全完了…”另一名依附於袁家的小家族代表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眼神渙散。
“我族中兩位長老都…都摺進去了…那可是我們家族最強的戰力啊…這讓我回去如何交代…”
“常恨水!你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是不是中了埋伏?還是那小子真有幫手?!”
有人不甘心地嘶吼著,試圖尋找一個能讓自己接受的理由。
常恨水低著頭,單膝跪在冰冷的地面上,雨水浸透的衣衫緊貼著面板,帶來刺骨的寒意。
耳邊是這些豪門代表們失態的尖叫、質疑和恐懼的哀嚎。
他心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屑與冰冷。
一群平日裡高高在上、頤指氣使的廢物!遇到真正的硬茬子,就原形畢露,醜態百出!
然而,這絲不屑很快被更深的寒意取代。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些豪門代表背後的勢力是何等的龐然大物。
他們此刻的驚慌失措,並非源於自身弱小,而是因為損失超出了預期,更因為江玄展現出的、顛覆他們認知的恐怖實力所帶來的衝擊。
真正的豪門底蘊,那些坐鎮家族深處、輕易不出世的頂尖強者,才是真正能主宰一切的力量。
寒門子弟,縱有天縱之資,在資源、傳承、庇護這些先天劣勢面前,終究如無根浮萍,難以撼動參天巨樹。
“夠了!都給本座住口!”
一聲蘊含著強大威壓的怒喝如同驚雷炸響,瞬間壓下了殿內所有的嘈雜!是齊天星!
這位碧光閣在煙霞城的掌舵人,臉色依舊蒼白如紙,眼神深處殘留著巨大的驚駭,但常年身處高位的威嚴和此刻求生的本能,讓他強行壓下了內心的滔天巨浪。
他環視著殿內如同驚弓之鳥的眾人,聲音帶著一種壓抑的嘶啞和不容置疑的決斷。
“慌有什麼用?!哭嚎有什麼用?!能讓死去的人活過來,還是能讓那江玄束手就擒?!”
他猛地站起身,目光銳利如刀。
“事已至此,後悔無用!當務之急,是解決掉這個禍患!否則,今日我等在煙霞城,將徹底淪為笑柄!日後還有何顏面立足?!”
“笑柄…”這兩個字如同鋼針,狠狠刺中了殿內所有豪門代表的痛處。
恐懼之外,一股強烈的羞憤和殺意開始升騰。
是啊,若是讓一個區區人罡境的少年,將他們十多個勢力的聯合圍剿打得灰頭土臉,甚至殺上門來,那他們以後還如何在煙霞城,乃至在整個帝國圈子裡抬頭?
“齊閣主…你的意思是?”
袁家長老強壓著驚怒,沉聲問道。
“求援!”
齊天星斬釘截鐵,一字一頓。
“立刻!向各自家族、宗門傳訊!將此地情況如實稟報!請求派出真正能鎮殺此獠的強者!不惜代價!”
此言一出,殿內再次陷入短暫的寂靜。
求援,意味著承認失敗,意味著要向家族坦白損失慘重的現實,更意味著要付出更大的代價和人情。
這無疑是自打耳光。
但…看看眼前這如同修羅場般的訊息,想想那個在暴雨中無聲收割生命的惡魔…不殺死江玄,他們失去的將不僅僅是顏面,更是未來的話語權和立足的根本!
短暫的沉默後,是接二連三的、帶著狠厲與決絕的附和。
“好!我袁家同意!立刻傳訊家主!”
“我趙家附議!請老祖出關!”
“我李家也同意!定要此子碎屍萬段!”
“算我吳家一個!”
求援的決定迅速達成一致。所有人都明白,這已不是單純的立威,而是為了最後一塊遮羞布的反擊!不殺死江玄,他們連最後的遮羞布都將被徹底撕碎!
齊天星看著眾人達成共識,心中卻沒有絲毫輕鬆,反而更加沉重。
他知道,就算最終殺死了江玄,碧光閣在煙霞城的威信也必將一落千丈,他自己更是難辭其咎。
這已經不是止損,而是為了保留一絲體面的垂死掙扎。
常恨水依舊跪在地上,聽著這些豪門代表們咬牙切齒地決定動用更強大的力量來碾碎江玄,一股深沉的寒意從心底蔓延開來。
他看著這些平日裡高高在上、視寒門如草芥的大人物們,此刻卻因一個寒門少年而驚惶失措、不惜代價地呼喚家族底蘊,心中五味雜陳。
江玄…你很強,強到顛覆了常理…可是…面對那些真正站在力量頂峰的豪門巨擘…你的路,終究是絕路啊…一絲難以言喻的惋惜,悄然掠過常恨水的心頭。
那是對一個驚才絕豔、卻註定要隕落在豪門車輪下的寒門天才的悲嘆。
然而,就在殿內眾人剛剛達成共識,準備各自傳訊求援的剎那...
“轟隆...!!!”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如同九天落雷,毫無徵兆地撕裂了觀潮閣的寂靜!那扇由精鐵混合沉木打造、厚重無比、象徵著觀潮閣威嚴的殿宇大門,如同被一頭洪荒巨獸正面撞上,瞬間四分五裂,化作無數碎片木屑,裹挾著狂暴的雨氣和勁風,朝著殿內轟然激射而來!
“啊!”
“小心!”
驚呼聲、慘叫聲瞬間響起!幾個離門近的倒黴修者猝不及防,被飛濺的碎片擊中,頓時頭破血流,慘叫著倒地。
混亂中,一道身影,踏著漫天飛濺的木屑和冰冷的雨水,緩緩走了進來。
他渾身溼透,黑色的勁裝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精悍的線條。雨水順著他略顯凌亂的髮梢滴落,滑過臉頰上幾道已經凝固的血痕。
他的身上帶著戰鬥後的痕跡,幾處衣衫破損,露出下面癒合不久的傷口,隱隱透著血色。
然而,他的眼神卻異常平靜,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沒有絲毫波瀾。
手中,倒提著一柄通體漆黑、造型猙獰的戰刀,刀身之上,粘稠的暗紅色血漬尚未被雨水完全沖刷乾淨,散發著濃烈的血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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