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看了幾次都沒成,娘本就指著大丫的彩禮給大哥娶媳婦兒,急得嘴上都長燎泡了。
回家想想不應該啊,總要找到媒婆問清緣由,畢竟大丫在村裡出了名雖然能幹,一人能頂一個壯勞力。
可娘萬萬沒想到,對方竟然是嫌大丫吃得多。
把娘氣的,回來又把大丫狠狠罵了一頓。
說她是栽在手裡的賠錢貨,大丫被罵得抬不起來,走到哪裡都佝僂著背。
要說這個能吃的名聲也不能怪大丫。
平時大丫吃的是家裡最差的,也就是農忙的時候就能跟著吃點乾的。
大丫七八歲就跟著爹下地幹活了,大哥慣的是個偷懶,出工不出力。
爹又覺得自個兒好大兒長身子骨不能累到,也沒怎麼拘著他幹活,最後大哥的那半分乾飯也給大丫吃了。
主要是大丫的吃相太嚇人了,乾飯時活像是餓死鬼投胎,被一起送飯的那些碎嘴子的大娘們看見,從此大丫就得了個“能吃”的名聲。
雖然大丫幹得不比大哥少,甚至比大哥多很多,但一個女兒家吃得和男孩兒一樣多,本就是錯。
而且一個女人家再能幹,能和男人一樣能幹嗎?
所以大丫一到相看的歲數,基本是無人問津,加上她孃的彩禮要得高,最後就算是娘降到三兩也不成了。
娘以為這個女兒要砸在手裡,看大丫就更不順眼,一個心氣不順,對大丫不是打就是罵。
沒想到來年冬天大丫十四歲的時候,居然真有媒婆上門。
對方是個兵油子,成了親就要回鎮遠關去打仗,聽說他還帶回來三個孩子。
但架不住他彩禮給得高,那莫二郎居然肯出八兩銀子的彩禮,唯一的條件就是要親眼相看才行。
莫二郎衣錦還鄉很是轟動了一陣,他的事不難打聽。
莫二郎的老孃是個潑的,凡事都偏心家裡身弱的老大。
這種親事普通人家都是不捨得給女兒去的,去了直接守活寡。
依著大佑朝的律例,軍婚是不允許和離的,更別說還要給三個孩子當後孃,上頭還有個難伺候的婆婆。
但她娘心動了,還有比這更好的嗎?
她這兒不是正愁沒處出手嗎?
為了相看成功,特意給大丫找補了一身新的麻布衣服,原來的舊衣服補丁疊補丁的早就沒法穿了。
不過就算穿上了新衣也改變不了她畏畏縮縮的樣。
娘甚至還請人給大丫取了個名字,原本給大丫取的名是鍾巧巧,哪知最後傳到媒婆嘴裡變成了鍾小小。
大丫那大手大腳的你給她起名叫小小?
這不是笑話嗎?
家裡人都以為這次相看肯定不成功。
誰知那男人聽了媒婆的條件居然同意了。
於是,就訂在了山上的普濟觀相看。
這種相看女方的親戚是必須要跟著的,相看的兩人在道觀的小徑上走一圈。
一圈走下來,成與不成都要給個說法。
她央著娘帶她一起去,娘不肯,她便偷溜出來,遠遠地躲在道觀的一棵松樹後面,為的就是要看大丫被當面拒絕的笑話。
她跟在村裡一眾嬸子婆姨身後,頭一回見到莫家二郎。
那男的竟是高大、挺拔、魁梧,一身粗布墨色衣服穿在他身上也比尋常男子看著更有氣勢,大丫站在他身邊竟也顯出有幾分嬌小。
大丫這幾日在孃的教訓下已是憔悴不堪,再加上她畏畏縮縮的樣,別說是她,家裡的婆姨們都覺得像莫二郎這樣見過世面的男人是定然瞧不上她的。
哪知變數就這樣發生了。
那日觀裡有個小兒調皮,趁著他娘找道士問事的時候爬到香爐上面。
眼看著那孩子已經一頭栽進去,大丫不顧自己燙傷,伸手把孩子從香爐裡撈了出來。
幸得她眼疾手快,孩子幾乎沒怎麼碰到滾燙的香灰,大丫的手上燙起了一串熱泡。
娘當時急壞了,上去就不顧顏面地要給大丫一頓打。
“好不容易相看一次,你這要是受傷留了疤,往後誰還要你?
你這是存心和老孃做對是不是?”
那莫二郎一下就制住了她娘,當場就應了這門親事。
當時不但她愣了,在場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只有山上打樵回來的道士看得哈哈大笑。
莫二郎第二天就找了小墅村的村長媳婦兒來提親,還給大丫送了治燙傷的藥膏。
下聘的時候,聘禮裡還有他親手獵的一對大雁。
娘拿了聘禮,卻只給大丫置辦了一床棉被做嫁妝,這棉被裡還塞了不少蘆葦絮子。
嫁衣更是沒有的,就一個包袱送上了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