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錄始於她在派出所事件後不久,略晚於那張剪報。在李大坤高考結束前的每一天,日記的主人都在隱秘地關注著他。即使碰面機會寥寥,文字卻透露出何曉梅幾乎每天放學都會刻意繞過高三(1)班的門口。原本習慣回家路上解決晚餐的她,也改在了學校食堂,只為能多看他一眼。
字裡行間那種少女的羞澀悸動與隱秘窺視,林涵宇難以感同身受——既有性別差異,也源於對這種極端心理的隔閡。警校的課程讓他明白,這是一種在缺乏父母關愛的敏感時期,因“英雄救美”而產生的偏執型迷戀。
高考結束,李大坤離開錦忠市後,日記的記錄變得零散,有時一個月才寥寥數語,如同在向毫不知情的李大坤彙報自己的點滴。
快速翻過幾頁,林涵宇直接翻到後面,終於看到了與救護車上何曉梅那異常眼神對應的記錄——她果然一眼就認出了李大坤!當天的日記裡,字裡行間充斥著難以言喻的興奮。
然而,匆匆掃過,日記中竟找不到一絲一毫與趙鑫相處的痕跡。這彷彿是一本只為李大坤而存在的“心情賬簿”。
就在這時,廚房傳來高天銘的聲音:“宋隊,您過來看一下!”
林涵宇聞聲,小心地將筆記本裝入證物袋,轉而又起身檢查另一個床頭櫃衣櫃。
廚房裡,高天銘指著櫥櫃下方一個格格不入的收納盒。盒子裡裝著針線、舊電池、紐扣等雜物。
“宋隊,您看這個。”高天銘從雜物中拈出一個小玻璃瓶,裡面裝著約莫小半瓶細膩的白色粉末。
“這是?”宋文遠湊近。若非出現在這雜物盒裡,在廚房看到這樣一個小瓶,十有八九會被誤認為是鹽或味精。
高天銘擰開瓶蓋,對著宋文遠的方向輕輕扇了扇空氣。
“有點……”宋文遠皺眉,這氣味陌生,但絕非調味品。
“苦味。”高天銘肯定地說。嗅覺對苦味感知雖不敏銳,但經他點明,宋文遠也捕捉到了那絲若有若無的、類似苦瓜的氣息。
“正是苯二氮卓的典型氣味!”高天銘迅速擰緊瓶蓋,“我帶了行動式拉曼光譜儀,可以取微量進行初步檢測。剩下的帶回實驗室做精準分析確認。”
“好,你是專家,聽你的。”宋文遠點頭。
高天銘立刻操作儀器。片刻之後,螢幕顯示的波峰圖譜與資料庫中苯二氮卓類藥物的特徵峰高度吻合。
“初步判定為苯二氮卓類粉末,具體種類和純度需實驗室進一步分析。”高天銘向宋文遠確認。
宋文遠將小瓶小心封入證物袋。剛走出廚房,便見林涵宇也拿著一個裝著硬殼筆記本的證物袋從臥室出來。
客廳裡,正接受民警詢問的何曉梅瞥見這一幕,臉色驟變!她忘了回答民警的問題,目光死死釘在林涵宇和宋文遠手中的證物上,眼神裡充滿了驚懼和難以置信。
宋文遠和林涵宇兩人低聲快速交流了幾句,目光如電,瞬間聚焦到何曉梅身上。
何曉梅慌亂地低下頭,試圖避開他們的視線,但一切為時已晚。
“何曉梅,”宋文遠走到她面前,舉起裝著藥粉瓶的證物袋,聲音不高卻極具壓迫感,“這藥粉,哪來的?”
何曉梅胸口劇烈起伏,沉默了幾秒,聲音乾澀發緊:“…撿…撿的。”
“撿的?”宋文遠嗤笑一聲,眼神銳利如刀,“這麼巧?在哪兒能‘撿’到這種嚴控處方藥?”
“藥房!是醫院藥房!”何曉梅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破罐破摔的急促,“住院藥房月底盤點有損耗!我…我趁人不注意,從待銷燬的藥裡…拿了一點!”
“身為藥劑師,你不知道私自截留、佔有這類管制藥物是嚴重違規甚至違法的嗎?”
“當然知道!我…我睡眠不好,有時需要一點助眠……”她試圖辯解。
“是你需要,”宋文遠的聲音陡然提高,直指核心,“還是趙鑫需要?”
“我……我……”何曉梅渾身一哆嗦,嘴唇翕動,卻再也編不出合理的解釋。事到如今,她已心知肚明,徹底敗露了。
“為什麼要給趙鑫下藥?”宋文遠根本不給她喘息的機會,步步緊逼。
“我沒有!”何曉梅仍試圖做最後的否認。
“沒有?”宋文遠舉起證物袋,斬釘截鐵,“連續三天,從趙鑫每天喝下的‘歸脾湯’裡都檢出了和這一模一樣的苯二氮卓!證據確鑿,你還要狡辯?!”
何曉梅臉上最後一絲血色褪盡,所有的狡辯瞬間崩塌。她猛地抬起頭,眼神中的驚慌被一種冰冷的麻木取代,聲音也恢復了異樣的平靜:“是我做的。誰叫他非要攔著他爸和我姨媽結婚?要不是他,我姨媽也不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