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7月13日,錦忠市。
空氣粘稠得彷彿能擰出水,悶熱像一隻無形的大手,死死扼住城市的咽喉,壓得人喘不過氣。
鉛灰色的厚重雲層低垂,醞釀著一場蓄勢待發的暴雨。
整個城市籠罩在一片令人煩躁的壓抑之中。
市裡剛下達緊急通知,所有施工單位因高溫紅色預警和即將到來的強對流天氣,必須全面停工,確保工人安全。
城西五道口派出所轄區,曾是老工業區的心臟地帶。
隨著時代變遷,一家家工廠在改制浪潮或經營不善中相繼關停,機器轟鳴被死寂取代。
工人陸續搬離,這片區域迅速蕭條。
若非去年底有投資商看中了紡織廠那片廢棄倉庫,計劃改建成“錦繡文化藝術園”,五道口派出所恐怕早就縮編成了駐警崗亭。
饒是如此,警力也被抽掉不少支援其他區域,所裡愈發冷清。
值班警員老周,五十多歲的老片警,靠在吱呀作響的舊藤椅上,對著窗外那片被黑暗吞噬的天空,眼皮子沉重得直打架。
頭頂那臺老掉牙的吊扇有氣無力地轉著,吹出來的風都帶著一股子燥熱的土腥味。
牆上那面老式掛鐘的指標,彷彿也在這悶罐子裡耗盡了力氣,艱難地挪動著,發出沉悶的“嗒…嗒…”聲。
“警察!快!死人了!”
一聲急促、帶著破音的呼喊,如同驚雷般炸響在派出所門口!
老周渾濁的雙眼猛地睜開,爆射出兩道精光,原本鬆弛的身體瞬間繃緊,像裝了彈簧般“騰”地站了起來!
值班室窗外,一個年輕人正焦急地拍打著玻璃,臉擠在窗格中間。
他臉上寫滿了慌亂,汗水混著雨水順著額角淌下,但那雙眼睛深處……老周敏銳地捕捉到一絲異樣——是急迫,是緊張,卻唯獨沒有面對死亡現場應有的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
“別慌!喘口氣,慢慢說!”老周嘩啦一下推開半扇窗戶,沉聲問道,目光如鷹隼般鎖住對方。
“紡織廠…紡織廠倉庫那邊!”年輕人胸口劇烈起伏,聲音斷斷續續,“有…有人在裡面慘叫!叫得那個瘮人啊!像…像是殺人了!”
老周心裡“咯噔”一沉,一股寒氣順著脊椎爬上來:“你親眼看見了?”
年輕人眼神閃爍了一下,用力點頭:“看…看見了!人…人還在那兒躺著呢!不動了!”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張震!快!抄傢伙,出警!”老周再不敢耽擱,衝著裡間一聲暴喝,抄起桌上的警棍和強光手電就往外衝。
一個年輕的身影應聲跑出,正是剛從警校畢業沒多久的張震,臉上還帶著一絲未褪盡的青澀和緊張。
老周沒時間解釋,一把拉過張震,又指著門口另一個聯防隊員:“你守家!看好!”
說罷,帶著張震和那報案年輕人,一頭扎進了愈發濃重的夜色和悶熱中。
淒厲的警笛聲撕破雨前死寂的街道,警車如同離弦之箭,射向城西那片被遺忘的工業廢墟——紡織廠倉庫。
車子最終停在一處正在改建的倉庫區入口。
為了方便運輸,原本厚重的大鐵門早已被拆下,隨意丟棄在雜草叢生的路邊。
老周猛打方向盤,警車一個橫擺,死死堵住了唯一的大門口。
“就是最左邊那棟!”報案青年指著黑暗中一棟巨大的輪廓,聲音發緊,死活不肯再往前挪一步。
“你待這兒!實在怕就回車上去!”老周果斷下令,不再理會他。
他深吸一口氣,與張震交換了一個凝重的眼神,同時擰亮了手中的強光手電。
兩道雪白的光柱,如同兩柄利劍,刺破了倉庫深處濃墨般的黑暗。
倉庫內部空曠而雜亂,堆放著一摞摞尚未使用的建材和廢棄的機器骨架。
原本因施工而燈火通明的景象不復存在,只剩下無邊無際的黑暗和死寂。
空氣中瀰漫著水泥、木料和灰塵的味道,但老周那幹了幾十年片警的鼻子,卻從中敏銳地分辨出一絲若有若無、令人作嘔的甜腥——是血!
“張震,跟緊我!注意警戒!”老周低喝一聲,將張震護在身後側,一手持棍,一手握緊手電,光束如同探照燈般在黑暗中左右掃視,腳步沉重而謹慎地向前推進。
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水泥浮塵上,發出細微的“沙沙”聲,在這死寂中格外刺耳。
一股強烈的直覺牽引著老周,他朝著倉庫深處一堆高大的建材陰影后走去。
手電光柱如同舞臺追光,猛地定格——
一個年輕女孩以一種極度扭曲、褻瀆的姿態,蜷縮在冰冷骯髒的水泥地上。
她身上那件印著“臨江藝苑”字樣的淺色練功服,被撕扯得如同破布,汙漬和暗紅色的斑塊刺目地交織在一起。
裸露在外的面板上,佈滿了觸目驚心的青紫瘀傷,宛如被野獸啃噬過。
脖頸處,一道深紫色的、如同毒蛇般猙獰的勒痕,深深嵌入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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