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過半,陽光正好。
就在福伯和安叔指揮著幾個臨時僱來的雜役,將鋪子裡最後一處角落的灰塵清掃乾淨時,一陣沉重而雜亂的腳步聲,從街口傳了過來。
福伯和安叔抬起頭,只見巷口處,出現了一支堪稱“奇形怪狀”的隊伍。
為首的,正是那個他們昨天在巷子裡見過的,身材魁梧、提著殺豬刀的女屠夫,阿猛。
她的身後,跟著十幾個穿著各式短褐的男人。有頭髮花白、步履蹣跚的老皮匠,有膀大腰圓、渾身肌肉的鐵匠,還有幾個目光遊移、看起來像是城中混日子的閒漢。
這群人,每個人都扛著、拎著、抱著自己的家當。
有散發著腥臊味的整張牛皮,有沉重的鐵砧和錘子,有捆紮在一起的各色麻線,甚至還有人扛著一袋黑乎乎的木炭。
他們就像一支剛剛集結起來的雜牌軍,喧囂著,擁擠著,朝著墨家絲綢鋪的大門走來。
“東家!”
阿猛走到門口,對著站在櫃檯後的墨塵,甕聲甕氣地喊了一句。她將手中的殺豬刀往肩上一扛,那股生人勿近的兇悍之氣,讓福伯和安叔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
“人,都帶來了。材料,也按您的吩咐,買了最好的。”
墨塵點了點頭,目光從那群神情各異的匠人臉上一一掃過。
他們的眼中,有好奇,有疑慮,但更多的是對那“雙倍工錢”的渴望。
“很好。”墨塵從櫃檯後走了出來,對著那群匠人朗聲說道,“各位師傅,從今天起,這裡,就是我們的工坊。”
工坊?
福伯和安叔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困惑。
絲綢鋪,怎麼就變成工坊了?
“我知道,各位或許擅長打鐵,或許擅長鞣皮,但從未做過衣服。”墨塵的聲音清晰而有力,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但沒關係。今天,你們不需要懂什麼是綾羅綢緞。你們只需要拿出你們最擅長的本事——力氣,和精準。”
他走到店鋪中央,那裡已經按照他的吩咐,將幾張長條案几拼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工作臺。
工作臺上,平鋪著一匹顏色暗沉、質地粗厚的“秋霜綢”。
“福伯,”墨塵看向一旁的老夥計,“你來。用你辨絲的本事,告訴我,這匹布,哪裡的經緯線最密,最結實?”
福伯微微一愣,隨即走上前去。他伸出那雙佈滿皺紋的手,在那粗糙的布料上,細細地摩挲著。片刻之後,他指著布料的幾個區域說道:“東家,這些地方,捻絲最緊,韌性最好。”
“好!”墨塵讚了一聲。
他又看向另一邊的安叔:“安叔,你眼光最好。你來,用尺子,按照我昨晚畫下的尺寸,把福伯標出的位置,用炭筆一一畫線標記。”
安叔也立刻上前,拿起早已準備好的骨尺和炭筆,一絲不苟地在布面上畫起線來。
做完這一切,墨塵的目光,投向了阿猛。
“阿猛,你的刀,最快,最穩。”
他將一把沉重的裁布剪,遞到阿-猛手中。
“沿著安叔畫的線,把它,給我裁開!”
阿猛接過剪刀,沒有絲毫猶豫。她平日裡分解一整頭豬都乾淨利落,裁幾匹布,對她來說,易如反掌。
“咔嚓!咔嚓!”
伴隨著清脆的響聲,那匹原本完整厚重的秋霜綢,在阿猛的手下,被迅速分解成一塊塊大小不一、形狀規整的部件。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充滿了奇異的節奏感。
福伯負責選料,安叔負責畫線,阿猛負責裁剪。
三個原本毫不相干的人,在墨塵的排程下,竟形成了一條最原始,卻也最高效的流水線!
一直站在角落裡,冷眼旁觀的趙安,眼中再次露出了無法理解的神色。
他看著墨塵,那個曾經的廢物贅婿,此刻正站在工坊的中央。他不高聲喊叫,也不厲聲呵斥,只是用最簡單的話語,將任務分配給最合適的人。
他的身上,有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彷彿他天生,就該是發號施令的那個人。
很快,第一批布料裁剪完畢。
“接下來,是皮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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