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墨塵走出那間名為“思過齋”的書齋時,已是黃昏。
他依舊是隻身一人,一身青色布袍,神情平靜,彷彿只是去赴了一場尋常的茶會。
然而,當他走出丞相府那厚重的大門時,卻發現,門口的世界,已經完全不同了。
之前送他前來的那輛樸素馬車,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輛由四匹神駿黑馬拉著的,足以媲美公卿的華貴座駕。
丞相府的首席舍人,那個之前對他還帶著幾分審視的文士,此刻正恭恭敬敬地,親自為他掀開車簾,那姿態,謙卑得如同僕從。
“墨先生,”他的稱呼,已經從“司丞”變成了“先生”,“丞相大人吩咐,說您是帝國的棟樑,未來的社稷之臣,不可再輕車簡行。此車,便贈予先生代步。”
墨塵沒有推辭。
他知道,這不是一輛車。
這是李斯,向整個咸陽城,表明的一種態度。
一個,足以讓帝都所有勢力,都為之重新洗牌的,明確態度。
當這輛幾乎等同於“丞相門生”的馬車,緩緩駛過咸陽的長街時,無數雙隱藏在暗處的眼睛,都露出了駭然之色。
訊息,如同長了翅膀的瘟疫,以最快的速度,傳遍了咸陽城的每一個角落。
衛尉府內,一片死寂。
李信怔怔地坐在案前,手中的酒杯,不知何時已經空了。
“丞相……親自相送?”
“以公卿之車駕相贈?”
“還……行了平輩之禮?”
每一個訊息,都像一柄重錘,狠狠地砸在他的胸口,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徹底明白了。
他與墨塵的這場戰爭,他已經輸了。不是輸給了墨塵,而是輸給了那個,他鬥了半輩子,也未能勝過的……老對手。
李斯,用最優雅,也最致命的方式,摘走了這顆最甜美的果實。他將墨塵,這柄原本可能讓衛尉府崛起的利劍,變成了他丞相府,最堅實的盟友!
“大人,”心腹幕僚顫聲問道,“那……我們安插在考工司外圍的人手……”
“撤了吧。”
李信無力地揮了揮手,彷彿瞬間蒼老了十歲。
“全都撤了。”
“從今天起,不要再用任何手段,去試探,去監視那個墨塵。”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深深的忌憚與……恐懼。
“我們,已經惹不起他了。”
中車府令官邸,陰影之中。
趙高的蘭花指,輕輕地,折斷了一朵開得正豔的菊花。
“李斯……你這條老狐狸,動作,倒是真快啊。”
他對著銅鏡,幽幽地自語,那張雌雄莫辨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他不怕李信那樣的猛虎,因為猛虎的爪牙,都擺在明面上。
但他怕李斯這樣的毒蛇,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從哪個意想不到的角落裡,給你致命一擊。
而現在,這條最可怕的毒蛇,找到了一個,能為他打造出最鋒利毒牙的……盟友。
“咱家送去的那兩個小丫頭,和那個御醫,怎麼樣了?”他頭也不回地問道。
身後的陰影裡,傳來一個嘶啞的聲音:“回稟府令大人,他們……被墨塵安排進了工坊,一個負責記錄資料,一個負責給所有匠人看診……根本,無法近身。”
“廢物。”趙高的聲音,冰冷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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