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所謂的‘憤怒’，不過是沒耐心聽別人把話說完。”楊一嘆低聲自語，潭水突然湧到他的胸口，壓得他有點喘不過氣。他想起自己吼完後，甩袖而去的背影，一定很刺眼吧。
這時，潭水裡突然浮現出楊一嘆最親近的人的臉，有從小帶他長大的師父，有並肩作戰的兄弟，還有那個總愛跟在他身後，叫他“一嘆哥”的小師妹。他們的臉上，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他突然意識到，每次他暴怒的時候，身邊的人都在小心翼翼地哄著他，包容他，替他收拾爛攤子。
師父為了他的“暴脾氣”，不知跟多少人賠過罪；兄弟們為了護著他，不知替他擋過多少明槍暗箭；小師妹總說“一嘆哥發怒的時候好嚇人”，卻還是會在他氣消後，遞上一杯溫茶。
他一直以為自己的憤怒是“理所當然”，是“嫉惡如仇”，卻沒看到這份憤怒像塊石頭，壓得身邊的人喘不過氣。
“對不起……”楊一嘆閉上眼睛，不再掙扎。潭水趁機漫到他的脖頸，冰涼的觸感讓他清醒了不少。他想起師父說過的話：“天眼能看透萬物，卻要看不透‘怒’字，便不算真正的通透。”
過去他總覺得師父小題大做，此刻才明白，真正的強大不是能發怒，而是能壓怒。
當他徹底放鬆下來，不再對抗潭水時，纏繞在身上的“水線”突然變得柔軟，像褪去的潮水，慢慢退回到他的腳踝。他站在潭水裡，雖然渾身冰冷，心裡卻像被什麼東西洗過一樣，清爽而平靜。
他走出潭水，陽光落在他身上，暖洋洋的。遠處，小師妹正提著一個食盒跑過來，看見他就笑著喊：“一嘆哥，我給你帶了蓮子羹，能安神的！”
楊一嘆迎上去，接過食盒時，輕輕摸了摸小師妹的頭，過去他總覺得這種動作太矯情，此刻卻做得自然。
“謝謝，”他說，聲音裡沒了過去的急躁，帶著難得的溫和。
小師妹愣了一下，隨即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一嘆哥好像不一樣了呢。”
楊一嘆低頭看著手裡的食盒，眉心的天眼印記閃爍了一下，卻沒放出以往的金光，只是柔和地亮了亮。他知道，那藏在心底的暴怒野獸，已經被潭水馴服了。不是消失了，而是他學會了牽著它走，而不是被它拖著跑。
嗔恨潭的水面恢復了平靜，血霧散去，露出底下清澈的幽冥水。屬於楊一嘆的暴怒之罪，已經隨著那些冰冷的纏繞與刺痛，融化在了水裡。
楊一嘆眼前的光景一閃而過，看著眼前的樹木與黑水，他放鬆的笑了笑。
“對啊，這裡是塗山，小師妹不在這裡，改天回去時帶點她喜歡的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