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山所,這昔日拱衛海疆的堅城,此刻卻成了煉獄的爐膛。
殘陽如血,潑灑在焦黑的城牆與汙濁的土地上,將一切染成不祥的暗赭色。
風捲著硝煙和灰燼,打著旋兒掠過戰場,將斷折的旌旗、散落的箭矢和那些永遠凝固在衝鋒姿態上的軀體,蒙上一層絕望的塵埃。
“殺——!”
震耳欲聾的喊殺聲撕裂空氣,那是戚家軍的鋒刃在撞擊磐石。一隊隊身著鴛鴦戰襖的軍士,如同赤色的怒潮,前仆後繼地撲向那道彷彿亙古存在的城牆。
雲梯一次次被架上,又一次次被城頭探出的長叉狠狠推倒,裹著火焰滾落下來,帶起一片淒厲的慘嚎和人形火炬的翻滾。
滾木礌石帶著沉悶的死亡風聲砸落,每一次撞擊地面,都濺起一片刺目的血泥。
每一發火銃聲響,就有一名士兵掉落。
護城河早已被屍體和殘破的攻城器械填塞,渾濁的水面浮著一層厚厚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油膩暗紅。
沈煉勒馬佇立於戰場後方的高坡上,玄色飛魚服在腥風裡紋絲不動,冷硬如鐵鑄的塑像。
他身後的山坡,是沉默如林的錦衣衛。千餘雙眼睛,藏在深褐色的面甲之後,死死釘在前方那片沸騰的死亡熔爐上。鐵甲與繡春刀的鞘在黃昏裡閃爍著冰冷的光。
坡下,戚家軍的攻勢正經歷著慘烈的衰竭。又一架雲梯被推倒,燃燒的巨木翻滾著砸入密集的軍陣,騰起一片裹著火星的血霧。慘叫聲短促而絕望。
“大人!”莫虎的聲音在沈煉身側響起,低沉壓抑,“再等下去,戚家軍的弟兄就拼光了!讓兄弟們上吧!一個衝鋒,老子帶人把城頭那幫雜碎掀下來!”
沈煉沒有回答,而是目光繼續死死盯在城頭處,“戚家軍並非弱旅,他們的悍勇與韌性早已在無數場血戰中證明。他們攻不下,難道我們這一千餘人上去,就能破城?”
“可是……”
沈煉道:“看來這夥倭寇裡面有高人相助啊。”
這時百戶裴綸驅馬湊近了些,他臉上總掛著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來沈大人和卑職同樣想法。這些異人中有懂兵法的高手。”
鹹腥的海風捲著濃重的血腥味,粗暴地灌滿了龍山所前的每一寸空間。殘破的“戚”字大旗斜插在浸透黑血的泥濘裡,無力地飄蕩。
戚家軍勇猛衝鋒,卻一波又一波的被守城軍殺下城樓。
沈煉此時喚道:“殷澄,揚起我大明旗幟及北司軍旗,同時吹響退兵號角。”
殷澄得令,立刻向身後揮手。
兩名校尉猛地展開一面巨大的玄底金繡旗幟,猙獰的獠牙飛魚在腥風中獵獵展開,刺目的“北鎮撫司”四個大字揚風而起,接著便是“明”字旗。
與此同時,淒厲尖銳的退兵號角聲撕裂了震天的喊殺,狠狠扎進每一個仍在衝鋒的戚家軍將士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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