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大婚的邀請函和同州的戰報,幾乎是同一時間送到成都的。
此時的西川節度使王建正蹲在摩訶池邊喂錦鯉。
鎏金魚食撒進水面時,信鴿撲稜稜落在欄杆上。
他捏碎鴿腿上的竹筒,看著“朱溫犯闕”四個紅字,指節捏得發白。
身後傳來腳步聲,不用回頭就知道是他的義子王宗佶,
“義父,長安的邀請函還在偏殿供著,依兒臣看......”
“他們是要借我西川兵勤王?”王建直起腰,錦鯉驚得四散逃竄。
王宗佶點頭,“朱溫兵臨潼關,長安那個小皇帝的壓力一定很大。
這種時候他送一封邀請函過來,怕不是想搞一次十八路諸侯討朱?”
王建望著池中倒映的宮闕,
想起了二十年前在許州賣餅時見過的禁軍甲冑,“就算朱溫是董卓,我也不是漢昭烈帝。”
“當年我入蜀,靠的是替田令孜押運貢物。
如今我要守蜀,靠的是錦官城的鹽井、劍南道的鐵礦。”
更不要說,扶持當今天子的是山南西道節度使李茂貞。
要知道,山南西道所轄的十七個州,後來有五個改了劍南道。
而他作為西川節度使,也與李茂貞在一些州郡的歸屬問題上爭論不休,雙方都不可能妥協。
現在讓他摒棄前嫌,和李茂貞一起共抗朱溫?這絕不可能!
甚至,如果李茂貞在此戰中損失慘重,岐國必然會進行戰略收縮。
那他就可以藉此機會,吞併掉一些目前尚且屬於岐國的州郡。
王建轉身走向書房,案頭堆著新修的水利圖,“傳我將令:
北門屯田軍暫緩換防,青泥驛的棧道再加三重柵欄。至於長安......”
他在燭火上燒了塘報,火星子噼啪作響,“讓王宗弼在嘉州多備些糧草,就說西川要'觀棋不語'。”
……
……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武安軍節度使馬殷正蹲在軍帳外啃醬牛肉,
親兵捧著塘報湊過來時,油星子濺在“汴軍渡渭”的字跡上。
他抹了把嘴,扯過案上的酒葫蘆灌了一口:“朱溫這老匹夫,當年在宣武當牙將時還管我借過糧船嘞!”
帳外傳來士兵操練的號子聲,他望著湘江裡往來如織的運茶船,
對左右笑道:“你們猜怎麼著?咱們武安軍的米囤在衡陽,鹽存在長沙,連戰馬都喂的是本地產的豆料。”
親兵撓頭,“大帥的意思是......”
“意思是咱們守著這'湖廣熟,天下足'的地兒,比摻和中原的渾水強。”
馬殷拍了拍親兵的背,指向江對岸正在擴建的碼頭,
“去告訴程副使,這個月的茶稅再減兩成。等長安的事兒消停了,咱們還得跟朱溫做買賣呢。”
相較於長安的小皇帝和鳳翔的李茂貞,他自然更看好朱溫手下的汴軍。
但即使這樣,他也是兩不相幫。
長安的事情太複雜,他不想摻和,只想過好自己的日子。
什麼十八路諸侯討朱?他不在乎。
等一切都過去後,生意照做。
可萬一朱溫要是敗了呢?
那就更簡單了。
直接向朝廷稱臣不就行了?
反正他本來就是大唐的臣子,這對他來說又沒有什麼損失。
畢竟,就算李茂貞的野心再大,她的手也伸不到武安來。
風捲著杏花香撲來,馬殷摸著腰間的玉牌,突然低笑一聲,
“當年跟著秦宗權跑馬,如今倒成了別人眼裡的'南蠻',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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