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回來，明天去公司看最終版。”他順著她的話說，“對了，明洞那家炒年糕，還記得嗎？我等下過去給你帶一份？”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才傳來悶悶的聲音：“……好啊。”
掛了電話，沈復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首爾的晚風捲著細碎的雪沫子，撲在臉上像小針扎。
他仰頭看了眼周子瑜公寓的視窗，暖黃色的燈光在風雪裡暈成一團，像塊融化的黃油。
手裡拎著的紙袋還溫乎著，裡面是明洞那家老字號的招牌炒年糕，加了雙倍魚餅和芝士，是子瑜最喜歡的口味。
按響門鈴的瞬間，門內傳來一陣慌亂的響動——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撞翻了，緊接著是窸窸窣窣的拖拽聲。
沈復忍不住彎了彎嘴角，透過貓眼往裡看。
周子瑜正手忙腳亂地把一個粉色花盆往沙發底下塞，動作太急，帶倒了旁邊的營養土袋子，褐色的土灑了一地。
她穿著件米白色的針織衫，鼻尖沾著點綠瑩瑩的草屑，眼睛紅紅的，像只被雨淋溼的兔子。
門開時，她還在偷偷用腳把土往沙發底下踢。
“你來了。”她側身讓他進來，聲音有點發緊。
沈復的目光掃過客廳，瞬間被茶几上的景象吸引了。
青瓷小花盆裡的多肉歪歪扭扭地倒在一邊，葉片掉了好幾片。
旁邊壓著本翻開的《紅樓夢》，書籤正好夾在“黛玉葬花”那一頁。
最顯眼的是被一本時尚雜誌匆匆蓋住的平板，螢幕還亮著，露出的邊角里，隱約能看到“沈復沈悅”的名字和一張模糊的合影。
“給你帶了炒年糕。”沈復把紙袋放在玄關櫃上，換鞋時發現她的拖鞋沾著泥土，鞋底還有片小小的多肉葉子，“這是在侍弄花草？”
周子瑜突然嘆了口氣，從茶几上抽了塊手帕按了按眼角，聲音拖得長長的，像在唱戲：“早知他來，我就不來了。”
話音剛落，她下意識地在沙發套上蹭了蹭手指——那裡沾著點草屑，動作裡藏著點不易察覺的慌張。
沈復彎腰，從沙發底下拖出個小花鏟，鏟頭上還沾著溼土。
他看著周子瑜瞬間漲紅的臉，忍不住笑出聲：“我們的林妹妹這是在學葬花？”
他伸手想去拿被雜誌蓋住的平板，卻被她按住手背。
她的指尖有點涼，帶著泥土的溼氣。
“人家好意給你剪影片，倒成了亂七八糟的。”
周子瑜把臉埋進抱枕裡，聲音悶悶的，像在撒嬌，“橫豎就我是外人，你們都熱熱鬧鬧的，我一個人清淨。”
話沒說完，她突然打了個噴嚏，鼻尖的草屑抖落在抱枕上，像撒了把綠色的星星。
沈復這下徹底笑了。
他抽走她懷裡的抱枕，伸手擦掉她鼻尖的泥土，指腹蹭過她微微泛紅的面板：“我的林妹妹，這是吃醋了？”
他拿過平板，點開那個沒關的影片。
畫面裡是他和沈悅在劇宣活動上的互動合集，被人刻意放慢了速度，連轉身時不經意的對視都被配上了粉色愛心特效。
“你看這個轉身，”沈復快進著解釋，“後面站著三個工作人員呢，都是節目組剪輯的效果。”
周子瑜從指縫裡偷看畫面，睫毛上還掛著沒擦乾的淚珠：“那你笑什麼？沈悅說冷的時候，你把外套給她，笑得比誰都甜。”
“那天她確實發燒了，導演特意叮囑要多照顧。”沈復從口袋裡掏出個絲絨盒子，推到她面前，“給你帶的禮物，蘇州老師傅做的，看看喜不喜歡。”
盒子開啟，裡面躺著條細細的銀鏈，吊墜是枚小巧的玉佩，玉色溫潤，上面刻著兩隻依偎的兔子，一隻耳朵長點，一隻耳朵短點，像極了他們倆。
周子瑜指尖劃過冰涼的玉面，突然又嘆了口氣，語氣裡帶著點試探：“也不知是單送我一個人的，還是別的姑娘都有。”
“就你有。”沈復捏了捏她的臉頰，看著她眼裡閃過的笑意，故意板起臉，“特意刻了你的名字縮寫，在兔子耳朵後面，全世界僅此一條。”
他拿起項鍊要幫她戴上，周子瑜卻突然轉身，跨坐在他腿上，胳膊勾著他的脖子。
她的頭髮蹭過他的下巴，帶著淡淡的薰衣草香味。
“那你親我一下，我就不氣了。”她鼻尖蹭著他的下頜，聲音軟得像棉花糖，髮間還沾著片多肉的葉子，“就一下。”
沈復低頭吻下去時，嚐到她唇角淡淡的紅酒味。
大概是剛才獨自生氣時喝的，帶著點微醺的甜。
周子瑜的睫毛掃過他的臉頰，像蝴蝶振翅，癢癢的。
吻到動情處，她突然輕輕咬了咬他的嘴唇，帶著點小懲罰的意味：“下次再跟別人靠那麼近，我就……我就把你的遊戲賬號賣掉。”
“不敢了。”沈復笑著啄她的鼻尖，伸手把她髮間的葉子摘下來，“都聽你的，說吧，要怎麼樣‘周妹妹’才能原諒我～”
周子瑜眼睛一亮，像是突然想到什麼，脫口而出：“那我要吃你做的糖醋排骨。”
話剛說完，她又慌忙捂住嘴，臉頰紅撲撲的，像熟透的蘋果：“我是說……如果你有空的話。”
“現在就去買食材。”
沈復起身時，眼角瞥見陽臺晾著件歪歪扭扭的針織圍巾，粉色的毛線團滾在腳邊，針腳打得亂七八糟。“這是給我的禮物嗎？”
周子瑜慌忙把圍巾收進洗衣筐裡，背對著他說：“還沒織好呢，你不許看！醜死了！”
去超市的路上，雪下得大了些。
六角形的雪花落在周子瑜的髮梢，轉眼就化成了水珠。
她把圍巾往脖子裡緊了緊，突然指著街邊櫥窗說：“那個小狗長得好像你。”
沈復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玻璃櫃裡的柴犬玩偶正歪著頭，嘴角咧得老高，露出兩顆塑膠小牙，傻氣又可愛。“哪裡像？”他故意逗她。
“就像！”周子瑜拽著他的胳膊晃了晃，“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傻乎乎的。”
買排骨時，周子瑜非要自己挑。
她戴著一次性手套，拿起一塊又放下，嘟囔著“這個太肥了，會胖”，“那個太小了，不夠吃”，最後拿起塊瘦得只剩骨頭的，被沈復哭笑不得地換了下來。
“這個燉出來最香。”沈復挑了塊肥瘦相間的，轉身時發現她正踮著腳夠貨架頂層的冰糖，胳膊伸得筆直，像只努力夠胡蘿蔔的兔子。
他走過去，輕鬆地拿下罐子，看她氣鼓鼓地瞪著自己，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頭髮。
回到公寓做飯時，周子瑜非要站在料理臺邊幫忙，她繫著沈復的大圍裙，帶子在背後打了個歪歪扭扭的結。
手裡拿著雞蛋，學著菜譜上的樣子磕了半天，結果“啪”一聲，雞蛋打在了地上。
蛋黃順著瓷磚縫流到沈復腳邊，她吐了吐舌頭，突然冒出句：“你瞧我，又笨手笨腳的，哪比得上沈悅姐姐聰明。”
沈復拿抹布擦著地板，抬頭時看見她眼裡的狡黠，故意順著說：“是啊，人家還會幫我擦頭髮呢。”
他看著周子瑜的嘴越撅越高，像只受了委屈的小河豚，才笑著補充：“但我就喜歡笨手笨腳的小兔子。”
他伸手關掉她差點擰過頭的煤氣灶，火苗“噗”地熄滅在她鼻尖前，嚇得她往後縮了縮脖子。
糖醋排骨端上桌時，子瑜先夾了一塊遞到他嘴邊，眼睛亮晶晶的，像藏著星星：“你嚐嚐，有沒有比沈悅做的好吃？”
“沒嘗過她做的。”沈復咬下排骨，故意逗她，“但肯定沒你做的甜。”
子瑜這才滿意地笑了，小口小口啃著排骨，像只得到心愛胡蘿蔔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