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能精準報出集團子公司財務資料的大腦,如今被血栓困住,只能對著天花板發出含混的音節;
那雙曾在簽約儀式上籤下千億合同的手,此刻插著留置針,輸液管順著整潔的病號服下襬垂落,在蒼白的面板上蹭出紅痕。
“爸。”
殷承亦低低喚了一聲。
混濁的眼睛突然亮起,殷修明喉嚨裡發出含糊的“唔唔”聲。
殷承亦在床邊站定,左右看了看:“我媽他們已經回去了?”
困難地點頭,殷修明示意他把床頭再抬高些。
電動病床隨著按鈕的按動緩緩升起。
殷承亦將殷修明往上扶了扶,往日強健的身體,此刻輕得驚人。
殷修明用尚能活動的右手艱難地指了指牆上的電子日曆,含糊不清地吐出幾個字:“工...工作,忙?”
殷承亦愣了愣,沒想到父親開口先問這個。
他嗯了聲,也不知怎麼跟他從何說起,只得言簡意賅地回答:“好些了。”
“劉思賢揪出以後,最近挺平靜的。”
沉默在靜謐的病房裡蔓延。
殷修明又艱難地轉動眼珠,乾裂的嘴唇翕動半天,才費力地擠出:“女……孩,誰?”
心裡“咯噔”一下,母親江白芷在老宅表現出的不善的態度,又出現在殷承亦的腦海。
此刻面對殷修明的詢問,他語氣不自覺帶了防備:“就...公司的。”
視線落到殷承亦瘢痕的手背,殷修明的面頰顫了顫,枯瘦的手指搭住男主的袖口:
“喜歡?”
殷承亦心中猶豫再三,還是點了下頭。
意外的,殷修明顫抖的手撫上男主的手背,緩緩拍了拍:“別,別留遺憾。”
驚地抬眸,殷承亦發現父親眼眶發紅
他喘息著,每說一個字都像耗盡全身力氣:“白芷,我來勸。”
殷承亦盯著父親鬢角的白髮,突然回憶起在他小時候,有一次父母吵架,提到過一個女人。
原來總是不苟言笑的父親,也曾有過不為人知的遺憾與掙扎。
過往那些因隔閡而產生的疏離、不滿,在這一刻都化作了酸澀與愧疚。
他開始明白,父親並非不關心自己,而是用自己的方式,在為他避免重蹈覆轍。
反握上殷修明的手,殷承亦微微揚起唇角,語調緩和:
“改天,我帶她過來。”
殷修明吃力的點頭,眼中泛出一點淚光。
車上。
殷承亦握著方向盤,音響裡播放著舒緩的音樂,讓他的心情也有一些輕鬆。
握著方向盤的手隨著音樂輕輕打著節拍,路燈透過車窗灑在他臉上,映得眉眼都帶著笑意。
意外得到父親的支援,是殷承亦沒有想到的。
雖然他還不知道能和夏如荼走多遠,但,這至少是個好的開始。
想了想,他掏出手機,撥通了李明峰的電話。
對方很快就接了。
聽完他的要求,電話那頭傳來遲疑的聲音:
“殷總,她才轉正沒多久,現在調崗是不是......”
殷承亦打斷道:“在公司發生了那種事,不給她個交代,你想她起訴公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