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風華

第696章 屠殺

早已蓄勢待發的魏軍主力騎兵發出震天的咆哮!如同掙脫了鎖鏈的黑色洪流,馬蹄重重踏過被鮮血浸透、鋪滿殘肢斷臂的草地,挺著鋒利的長槊,揮舞著沉重的馬刀,以排山倒海之勢,狠狠撞入徹底失序的遼軍之中!

屠殺!一面倒的屠殺!

鋼鐵的寒光在血肉中縱橫切割!槊鋒洞穿皮甲,帶出血泉;馬刀斬斷肢體,頭顱飛旋!魏軍的鐵蹄無情地踐踏著倒地的傷者和屍體,骨骼碎裂的瘮人聲響不絕於耳,遼軍徹底崩潰了,殘存的騎兵如同沒頭的蒼蠅,哭喊著向四面八方逃竄,卻被左右包抄上來的魏軍輕騎像驅趕羊群一樣分割、包圍、砍殺,窪地裡那幾頂氈包被驚慌的戰馬撞翻、點燃,火光沖天,映照著這片修羅地獄。

陳平勒馬立於稍高的土坡上,冷漠地俯瞰著戰場,腳下,鮮血匯成細小的溪流,蜿蜒滲入枯草下的凍土,他身邊一名副將興奮地抹去濺到臉上的血點:“將軍!痛快!這群遼狗,不堪一擊!”

陳平的目光卻投向更遠的北方,那裡是廣袤無垠的未知草原,耶律崇和少數核心護衛,必定在亂軍初起時就已如喪家之犬般拼命逃竄了。

“傳令,”他的聲音沒有絲毫溫度,“留下兩百騎打掃戰場,不留活口,首級築京觀!其餘人,換馬!帶上五日份的乾糧肉乾,給我追!耶律崇...逃不了!”他的目光轉向西北方,彷彿已經鎖定了那個狼狽的身影,“通知西路楊、趙兩位將軍,按原定路線,收緊口袋!我要將耶律崇的人頭,獻給陛下,掛上鎮北關的旗杆!”

......

野河下游以北數百里的“渾善達克”沙地邊緣,寒風捲著砂礫,抽打在臉上如同刀割,一支規模龐大的魏軍隊伍正以一種近乎冷酷的效率推進著,這是西線出雁門關、星夜兼程直插漠北腹心的楊盛、趙裕部五萬步騎主力。

沒有震天的鼓角,沒有喧囂的吶喊,只有沉重的腳步聲、車輪碾壓凍土的吱嘎聲、以及軍官低沉而嚴厲的催促口令,構成一支死亡行軍的冰冷背景音。

他們的目標清晰而殘酷:摧毀一切可能滋養耶律崇殘部的根基。

“燒!”一名身披厚重鐵甲、面龐被風沙雕刻得稜角分明的魏軍校尉,指著前方一片規模不小的部落營地,聲音毫無起伏,營地顯然剛剛經歷了一場血腥的清洗,抵抗者的屍體橫七豎八地倒在氈包外,鮮血染紅了枯草,倖存的老人、婦孺被魏軍士卒粗暴地驅趕到空曠處,瑟縮在一起,發出壓抑的哭泣。

數十名魏軍步卒舉著火把,面無表情地衝入營地,火焰貪婪地舔舐著乾燥的氈包、堆疊的草料垛、儲存皮毛的帳篷,濃煙滾滾沖天,火借風勢,迅速蔓延開來,將整個營地變成一片火海,熱浪扭曲了空氣,映照著倖存者絕望麻木的臉龐。

另一隊士卒則趕著繳獲的牛羊馬匹,匯入龐大的輜重隊伍,更多計程車兵在軍官指揮下,如同蝗蟲般撲向營地周圍那些好不容易熬過寒冬、剛剛返青的草場,他們揮舞著特製的長柄鐮刀和鐵鍬,毫不留情地將青草連同草根一起剷除、割倒,堆積起來,潑上火油點燃,濃煙帶著青草焚燒的焦糊味瀰漫開來,一片片代表著生機的綠色在火焰中化為焦黑的灰燼,更有專門的“淨水”小隊,帶著石灰粉和收集來的腐爛動物屍體,粗暴地投入部落賴以生存的水源地--那些小小的水泡子和溪流淺灘,渾濁的毒水迅速擴散,漂浮起翻白的魚蝦。

一個被強行拖離水邊的部落老薩滿,看著被汙染的水源和焚燒的草場,渾濁的老眼裡淌下血淚,他用盡最後的力氣,發出嘶啞如詛咒般的嚎叫,朝著魏軍的方向,揮舞著乾枯的手臂:“長生天...會降下懲罰!你們的靈魂...永墮黑暗!草原...會記住你們的罪!”

回應他的,是魏軍士卒冰冷的一記槍托,老人悶哼一聲,癱倒在地,被拖死狗般拽走。

趙裕策馬立在一處高坡上,漠然注視著下方這如同煉獄繪圖般的場景,他身後,一名年輕的文職幕僚臉色蒼白,胃裡翻江倒海,忍不住低聲道:“將軍,這...這是不是...太過了?絕水焚草...這是要絕了草原的生路啊!恐...恐傷天和...”

趙裕緩緩轉過頭,頭盔下的眼神帶著久經沙場的漠然:“天和?”他冷笑一聲,“陛下要的是犁庭掃穴!是永靖北疆!是要耶律崇和他身邊最後那點火星子,徹底、永遠地熄滅在這片凍土之下!婦人之仁?”他猛地一指遠方被火焰和濃煙籠罩的地平線,那裡,是魏軍前鋒陳平部的方向,“看看右路大軍追得多快!我們這裡手軟一分,漏掉一粒火星,就可能讓耶律崇多喘一口氣,就可能讓他們多流幾倍的血!至於草原的生路?”

他嘴角勾起一絲殘酷的弧度,“等大魏的邊牆修到這裡,等我們的屯田點佈滿漠北,這裡,自然會有新的生路!現在,執行軍令!”

......

無垠的凍土荒原在腳下延伸,與灰濛濛的天穹在視線盡頭融為一體,空茫得令人心頭髮慌,寒風如同裹著冰渣的鞭子,永無止境地抽打著耶律崇裸露在外的每一寸面板,胯下的戰馬早已口吐白沫,步伐踉蹌,每一次沉重的喘息都噴出大團大團的白霧,他伏在馬背上,貂裘破爛不堪,幾乎失去了所有禦寒的作用,刺骨的寒冷深入骨髓,身體早已麻木,只剩下求生的本能還在驅使著這具軀殼機械地向前、再向前。

身後,那面曾經象徵無上榮光的日月徽記王旗早已不知丟在何處,只剩下瀚王蕭斡裡剌等最後七八個死忠護衛,同樣人困馬乏,如同潰敗的幽靈,緊緊跟隨著他,每個人的臉上都刻滿了極致的疲憊、深入骨髓的恐懼和一種瀕臨崩潰的絕望,他們像一群被無形獵犬瘋狂追逐的兔子,在廣袤的死亡棋盤上徒勞地奔逃。

“殿下...歇...歇口氣吧...馬...馬不行了...”一個護衛的哀求聲帶著哭腔,被風撕扯得斷斷續續。

耶律崇沒有回答,他甚至沒有力氣回頭,他只是死死抓著韁繩,佈滿血絲的眼睛如同瀕死的野獸,空洞地瞪著前方那片似乎永無盡頭的灰白,歇口氣?每一次短暫的停留,都意味著身後那片代表著死亡的黑潮會離得更近!陳平!那個名字如同夢魘,日夜啃噬著他的神經,他彷彿能聽到那催命的馬蹄聲,能聞到那濃烈的硝煙和血腥味,能感受到那冰冷的炮口正死死鎖定自己的後背!

“北海...到了北海...就有生路...”他喃喃自語,聲音乾澀嘶啞,這是他心中唯一的、也是最後的燈塔,可這燈塔的光芒,在無邊的絕望和身後緊追不捨的死亡威脅下,正變得越來越微弱,越來越遙不可及。

突然,側前方一名負責瞭望的護衛發出一聲變了調的淒厲嘶喊:“煙!西邊!好大的煙!”

所有人悚然一驚,猛地勒住幾乎力竭的戰馬,向西望去,只見遙遠的地平線上,數道粗大的、汙濁的黑色煙柱拔地而起,如同猙獰的巨蟒直衝雲霄,即使在凜冽的寒風中也久久不散,那絕不是尋常部落的炊煙!那是通往克烈部、塔塔爾部方向的必經區域!規模之大,方位之準...

“是...是魏狗!”蕭斡裡剌臉上的皺紋劇烈地抽搐著,本就灰敗的面色瞬間死灰一片,乾裂的嘴唇哆嗦著,“是他們的主力,楊盛...趙裕,他們在燒...在燒草場!在絕我們的路!”他猛地看向耶律崇,眼中最後一點光芒也熄滅了,“完了!殿下,西邊的路...徹底斷了!克烈、塔塔爾...他們自身難保了!魏狗...這是要絕戶啊!”

耶律崇身體猛地一晃,差點從馬背上栽下去,他死死抓住馬鬃,指甲幾乎嵌進皮肉裡,才勉強穩住身形,西邊...最後的希望,被那沖天的黑煙無情地斬斷了!北海?就算能跑到北海,沒有沿途部落的接濟,沒有草料,沒有食物,他們這幾個人,在這酷寒的荒原上,又能活幾天?

一股冰冷徹骨的絕望,比漠北最凜冽的寒風還要刺骨,瞬間將他徹底淹沒,他張了張嘴,想發出點聲音,卻只有一口帶著腥甜味的冷風灌入喉嚨,嗆得他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撕心裂肺,彎下了腰,淚水混合著鼻涕不受控制地湧出,什麼復國大業,什麼太子尊嚴,什麼血海深仇...在這天地為爐、無處可逃的絕境面前,都成了最可悲的笑話!他只是一個被命運徹底拋棄、被魏國鐵血意志碾得粉碎的可憐蟲!

“走...往北...繼續往北!”他猛地抬起頭,臉上涕淚橫流,混雜著塵土和血汙,扭曲猙獰,只剩下一種歇斯底里的瘋狂,“就算死!也要死在...魏狗抓不到的地方!”他狠狠一夾馬腹,那匹早已不堪重負的可憐戰馬發出一聲悲鳴,再次掙扎著邁開了蹄子,載著它同樣絕望的主人,踉踉蹌蹌地衝向那片象徵著虛無與終結的、灰白色的北方荒原,身後,是焚燬的草場、毒化的水源,是魏軍鐵蹄踏碎一切的冰冷節奏,是徹底將他籠罩、再無一絲縫隙的死亡羅網。

數百里外,一片地勢崎嶇、可俯瞰廣闊荒原的黑色玄武岩山脊之上。

完顏阿骨打如同一尊用生鐵澆鑄的雕像,沉默地佇立在凜冽如刀的朔風之中,他身上的熊皮大氅被風鼓盪,獵獵作響,兜帽早已掀開,露出那張被草原風沙磨礪得更加粗糲、稜角分明的臉,深刻的法令紋如同刀刻,緊抿的嘴唇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唯有那雙眼睛,深不見底,如同兩口吞噬了所有光線的寒潭,此刻正死死凝視著北方那片灰濛濛的天地。

他身後,是同樣沉默如石的巴圖魯、烏爾泰等心腹猛安和數十名最精銳的親衛,戰馬不安地刨著蹄下的碎石,噴著白氣。

視野的盡頭,巨大的、汙濁的黑色煙柱如同連線天地的死亡之柱,在灰白的天幕下格外刺目,即使相隔如此遙遠,那煙柱所代表的毀滅力量,依舊帶著一種無聲的恐怖,穿透空間,沉沉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更近一些,在起伏的荒原上,可以隱約看到如同蟻群般移動的細小黑色斑點--那是陳平追擊耶律崇的前鋒騎兵,以及更遠處楊盛、趙裕部主力如同巨大磨盤般推進、碾壓、焚燒的恐怖景象,一種冰冷、高效、有條不紊到令人骨髓發寒的屠殺節奏,清晰地透過這遙遠的景象傳遞過來。

沒有震天的喊殺,沒有混亂的搏鬥,只有火焰在吞噬,鐵蹄在推進,生命在無聲地成片熄滅,這才是大魏這個帝國在滅掉遼國,並且經歷了一段時間修養後,蛻變成的真正的戰爭機器!與他之前那種依靠個人勇武、部落劫掠式的戰鬥,完全是雲泥之別!顧懷...那個端坐龍椅、目光穿透萬里的男人,他的意志一旦化為實質的刀鋒,竟是如此的...冷酷、徹底、不容置疑!

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比漠北最刺骨的寒風更甚,瞬間席捲了完顏阿骨打的四肢百骸,讓他握著韁繩的手指關節都微微泛白,他彷彿看到了自己的“驅虎吞狼”之計,在魏國這絕對的力量和鋼鐵般的意志面前,是何等的可笑與脆弱!就像一隻試圖撼動山嶽的螻蟻。

“大王...”烏爾泰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打破了死寂,“魏狗...這是真瘋了,連草根都要燒絕啊!耶律崇...怕是...”他沒說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耶律崇完了,他們藉以攪亂遼境、趁機東歸的“虎”,已經被魏國這柄更兇悍的屠刀徹底剁碎了。

如此之快,如此之狠。

巴圖魯佈滿風霜的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眼中是深深的憂慮和一種近乎悲觀的清醒:“遼東那邊,樞密院的政令只會更緊,順義川...我們的族人...”他不敢想象,當魏國如此酷烈的手段和勝利的訊息傳回遼東,那些被圈禁在狹小草場上的族人,會是何等的絕望,而李正然那條坐鎮遼陽的毒蛇,也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完顏阿骨打依舊沉默,山風呼嘯著掠過嶙峋的黑色山岩,發出嗚咽般的聲響,捲起他鬢角散亂的髮絲,他緩緩地、深深地吸了一口這混雜著遠方煙塵與無盡寒意的空氣,那冰冷的空氣如同鋒利的冰片,割過他的喉嚨,沉入肺腑,彷彿要將骨髓都凍結。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遠處地平線上,又一道新的、更粗大的煙柱沖天而起,那是另一個部落營地在魏軍的鐵蹄下化為灰燼,那景象,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眼底。

想說點什麼,想做點什麼,都晚了。

或許一開始,在魏國,在顧懷的眼裡,他都從來不是什麼值得注意的東西--北伐需要一個側翼,那就扶持;背信棄義的舉動如同跳樑小醜,甚至懶得算賬;而如今,在擁有了這種恐怖的動員能力和戰爭能力之後,無論完顏阿骨打想要做什麼,或許在大魏的那些人看來。

都不在意。

終於,完顏阿骨打猛地一勒韁繩!他胯下那匹神駿的黑馬人立而起,發出一聲穿雲裂石般的長嘶!他不再看北方那片象徵著耶律崇末路的絕望荒原,不再看魏軍那令人心膽俱裂的推進煙柱,他佈滿血絲的雙眼,如同燃燒著最後兩簇幽暗鬼火的深井,死死地、決絕地投向了東南方--那是被重重關山阻隔,卻日夜縈繞在他心頭的方向,遼東!

“走!”一聲低沉嘶啞、卻蘊含著破釜沉舟般決絕的咆哮從他喉嚨深處迸發出來,如同受傷孤狼最後的嗥叫。

他猛地一夾馬腹,戰馬如同離弦之箭,裹挾著一股慘烈決絕的氣勢,衝下山脊,向著東南方,向著那片被魏國鎖鏈死死套牢、卻也寄託著他最後瘋狂野望的囚籠之地--遼東,絕塵而去!

“集結所有能戰的兒郎!一人雙馬!丟棄所有輜重!只帶武器和五日口糧!”

“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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