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血殘明

第554章 內外

第五百五十五章內外

深夜的總兵衙署後衙中,中軍書房的窗欞上仍投出燈光,啪一聲脆響,一個巴掌拍在額頭上,龐雨看了看掌心糊著的血跡,伸手把蚊子彈飛。

正在打瞌睡的龐丁抬起頭來,睡眼朦朧的看了看周圍,動作遲緩的過來給龐雨扇風,一時沒站對方向,反把燈火扇得不停搖曳。

龐雨抬眼看看道,“撐不住了就自己回去睡覺,讓顏觀進來。”

龐丁打個哈欠,換了個角度打扇,“撐得住,餘先生撐不住那是他老了,我比少爺還年少些,自然也要撐得住。”

龐雨將手中的呈文紙放下,“你聽了餘先生和何仙崖說話,你覺得這次營伍整編,莊朝正和吳達財誰有理。”

“到底誰有理我不知道,少爺要是拿不住主意,怎地不讓莊朝正和吳達財面見。”

“我會拿不準主意麼,少爺我早就想好了,若是不打算接受意見,就不要跟他們面談。”

龐丁探頭過來,“早晚也要讓他們知道。”

“當面傳達的命令會讓人反感,令信上的字他們卻更能接受。”

龐丁呆了呆,過了一會偏頭看看龐雨,“我覺著軍中肯定都偏著莊朝正那一邊,上次王莊打仗的時候,我就盼著重步兵多點,站在他們旁邊都安心,那火器兵站在旁邊還怕他炸膛。”

龐雨伸手就將扇子拍到龐丁腦袋上,“安慶的火銃幾時炸膛了。”

“還是炸了幾回的。”龐丁退開兩步道,“反正大家都那麼說的,看別的軍鎮那些步火營火器多,打起來一點用沒有,那些邊軍都說在九邊的時候,沒見火銃打死幾個韃子,就吳達財自己說在王莊殺了六七個韃子,軍中沒誰信他的。”

“那徐愣子和火器隊的人不都給他作證了。”

“徐愣子的腦子一向有毛病,在王莊腦袋捱了重擊,現下常常流口水,說話更是顛三倒四,有時自家站在那裡傻笑,誰還敢信他的話。火器隊作證那人就是吳達財的親兵,吳達財說殺了一百個,那親兵也得說不止一百。”

龐雨擺擺手,想了片刻道,“說他殺了六七個,我也覺得有些誇大,但王莊形勢急迫時,吳達財領一小隊兵來支援中軍,這膽氣不比哪個將官差了。”

“有膽氣不一定殺得了人,就像我這般。”龐丁又預防性的退開一步,然後接著道,“東頭擺了那許多韃子屍首,戰後贊畫點驗,分不清是鉛子還是霰彈打的,大家都信炮兵,不信那些火銃兵。”

龐雨點點頭,“軍中不喜歡吳達財,主要是得罪人太多,但打仗這事,他是從步兵一路當到百總的,王莊殺六七個沒有,兩三個應該還是有的,你別忘了,吳達財是個瘸子,若是沒有火銃,就只能被韃子殺。”

“那少爺的意思,就是要按吳達財的來了。”

龐雨拿起吳達財上的呈請,裡面的內容他都已經看過,隨後翻了翻道,“我們從桐城練兵,用的就是幾本兵書,我為了快速成軍節省成本,怎麼簡化怎麼來,後面實際看來,打流寇只要錢糧充足踏實練兵,怎樣編列倒是其次,其實都是追來追去,流寇本身陣戰就不行,再後面鬧了兩次勤王,才想起要打韃子,給親兵司才配了陣戰和巷戰兩類武器,這次真的勤王了,還是隻能防禦,一是人少,二來還是不知如何打陣戰,韃子則打過許多次大規模的陣戰,若是沒拿下王莊,我們打不過韃子。”

龐丁湊近一點道,“那少爺又怎麼拿定了主意的?”

“眼下九邊的軍鎮就靠家丁打仗,就是幾百精銳騎兵,打來打去就是騎戰,流寇也是一般,但東虜就不同,他們的陣戰也有章法,我們學不了九邊,還是要按照兵家典籍來,也學學那些紅夷的戰法,最後還有一條,我知道些你們不知道的東西。”

這時有人敲門,龐雨隨口道,“進來。”

顏觀開門進來道,“大人,何司吏請求面見,在外面候著。”

“讓他進來吧。”

龐丁立刻去準備茶具,還不等他倒好,何仙崖已經進了門。何仙崖先跟龐雨行禮,接過茶盞之後跟龐丁也打了招呼。

龐雨揮手招呼他坐下,何仙崖一落座便道,“午後有些事未曾詳報,聽衛兵說大人還在熬夜批閱文書,特意來求見。”

龐雨知道何仙崖有些事不願意讓餘先生知道,當下微笑道,“我這裡三弟想來的時候就可以來,談不上求見,三弟儘管說。”

“上次跟大人奏報,按英格蘭人跟張雙畏議定,參加過歐羅巴戰爭的僱傭兵共一百人,水手三十人,武裝商船一艘,步兵四十人,刀矛手和火銃手各半,炮手二十人,騎兵十人,來自歐羅巴七個國家,說是去紅夷公司前都在歐羅巴打過多年仗,另隨船帶來大小炮共三十門,火銃七十杆,裡面有五支自生火銃。已由東印度公司給過工食銀。”

龐雨點點頭,在路上的時候這事用密語寫來,他大概知道。

“這批人到澳門的時候,弗朗機人不讓船隻靠岸,並再次向廣州衙門舉告,張雙畏只能租漁船登船,跟英格蘭人談妥的時候,大人還在山東勤王。英格蘭那東印度公司的意思,就是願意跟大人合作,僱傭兵、火炮、火銃都可以提供,但銀子不願意給多了,言稱是後面增加,屬下覺得這英格蘭紅夷就是還信不過咱們。”

“這很正常,目前只有威利來過安慶,東印度公司也有自家主事的人,主事的人還要跟股東交代,不會只聽威利說一說,就將大筆銀子投出去,這叫做首輪融資,咱們力量越強,他們的投入就會越多,這英格蘭人沒多少銀子,但我們仍可以從他們這裡賺到銀子,那些僱傭兵到何處了?”

“大人當初吩咐不要招搖,如果從廣東登岸,沿途走陸路經歷數省,槍炮肯定不能攜帶,又因是紅夷,各地衙門奏報上去,怕麻煩過多。張雙畏安排他們先到舟山,沒用紅夷自己的船,在舟山換了漕船,打點過吳淞鎮後順利入江,過了南都之後就說是在江南招募的傳教士,大概月底能分批到安慶。”

“張雙畏這事辦得很好。”

“就是那些水手聽說都是海船上的,來了安慶怕也無甚用處。”

龐雨擺擺手,“這些不是水手,是進行了跨洋航行的水手,以後會有大用處,大江這條水道集中了大明最多的財富,海洋聚集了世界的財富,現在不用以後也會用到的。”

何仙崖趕緊鋪開冊子,龐丁把硯臺推過去,何仙崖蘸了之後記下。

龐雨又沉思了片刻道,“這些人到了安慶後,對外就說是耶穌會的傳教士,府城人多眼雜,不要放在那裡,石牌新建的營房多,都放到石牌去,武學暫時也放到石牌,安排好通譯,歐羅巴小國林立,那裡常年都在打仗,我們要了解他們怎麼打仗,用來改進我們的軍隊,但紅夷的事不能招搖,特別監軍和新道臺要到安慶了。”

何仙崖知道龐雨的意思,趕緊壓低聲音道,“我們之前以安慶衛的名義跟史道臺上過呈請,說是府城新設營兵,衛所營房都讓給援剿兵馬和營兵了,將衛所營房搬到石牌,那邊就是安慶衛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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