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總您說笑了。”
我也順勢端起酒杯,笑盈盈道:“我哪敢跟古人比高低啊,不過是父母取的名字,叫著順口罷了。”
酒液又辛又辣,瞬間讓我的舌尖泛起一絲苦意,但我卻面不改色的直接將二兩的杯子一飲而下。
“好,不錯!”
待我把空酒杯往桌上一放,錢坤臉上的笑容再次浮現,他慢悠悠端起自己的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壁上掛出細痕:“酒品即人品,我喜歡跟痛快、豪邁的朋友打交道。”
杯沿剛碰到他嘴唇,又被輕輕放下,他指尖在杯口畫著圈,話鋒陡然一轉:“那咱們就聊聊眼前的糟心事兒吧,這工地在你們來之前,已經耗了小倆月,地基槽子挖下去三米深,鋼筋籠子都立起來不少,眼瞅著要出地面了。”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深吸一口氣道:“但現在有個麻煩,施工隊的老闆卷著預付款跑了,把那幾十號工人給我特麼扔在這兒了。”
我眼角的餘光瞥見齊恆端著酒杯的手緊了緊,顯然他的內心也不太平靜。
“工人們現在還矇在鼓裡,以為下個月工錢照樣能把工錢揣進兜裡。”
錢坤的聲音很機械,彷彿是在說別人的事:“我要你們倆辦的,就是這個,要麼把那跑路的老闆給我薅回來,讓他吐錢,要麼就把這群工人清理乾淨,換上你們自己的隊伍。”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喉結動了動,眼珠在我和齊恆臉上轉了個圈,接著又道:“過程我不管,是文是武,是哄是嚇,都隨你們,我只要求下個月開工的時候,這工地上站著的是能幹活的人,不是等著要飯的鬼。”
我自顧自的點上一支菸,剛才喝下去的酒在胃裡燒得慌,只能透過這種方式來簡單緩解。
這錢坤扔給我們的哪是燙手山芋,分明是把燒紅的烙鐵往我倆手裡塞。
施工隊老闆跑路,工人拿不到錢,一旦捅破窗戶紙,這群被逼急了的漢子能幹出什麼事來,誰也說不準。
清場?那更特麼白扯,先不說我們總共就來了仨車,綁一起能有多少人?真要動起手來,萬一鬧出人命,這黑鍋就得我們來背。
抓人?茫茫人海,那捲錢跑路的孫子指不定早特麼出省跨國了,大海撈針一般的機率!
“呵呵..”
齊恆乾笑兩聲,端起酒杯往錢坤那邊湊了湊:“錢總放心,這點事不算啥,我跟樊老弟待會兒合計合計,保準給您辦得妥妥當當。”
我沒說話,只是抓起酒瓶,給自己又倒了滿滿一杯。
酒液濺出來幾滴,落在油燜大蝦的盤子裡,激起細小的油花。剛才還覺得鮮香的蝦味,此刻聞著竟有點腥氣。
錢坤盯著我倒酒的動作,嘴角勾了勾,沒再說什麼,再次低頭剝起蝦來。
他剝得很慢,但卻異常的熟練,指甲蓋把蝦殼掐出一道白痕,然後輕輕一掰,蝦肉完整地滑出來,蘸了點醋,慢悠悠送進嘴裡。
鐵皮箱外不知什麼時候起了風,吹得鐵皮壁嗚嗚作響,像有人在外面哭。
看著桌上那盤還在冒熱氣的大蝦,突然覺得,我和齊恆就好像這盤裡的蝦,瞅著光鮮亮麗,實則都被這無形的鐵皮箱子牢牢圈住,誰也別想輕易跳出去。
而錢坤,就是那個握著筷子的手,想夾起誰,想扔掉誰,全得看他的心思。
齊恆還在跟乾坤說著什麼場面話,我卻沒怎麼聽清,只覺得胃裡的酒燒得更厲害了,連帶著眼珠子都有點發燙。
新客接殘羹,敢情打一開始,這錢坤就已經把目的給我們挑的明明白白,只是我自己反應太慢,還尋思人家是在玩什麼下馬威。
這社會,這江湖,我看不懂捋不明的東西還是太多太多,想要不被掃地出門,那就得要迅速地學,猛猛地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