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七七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而發顫:“我聽到他們提到了‘寒玉髓’!那是我們藥王谷供奉在‘玄冰洞’最深處的聖物!是歷代谷主以心血溫養的至寶!傳說能生死人肉白骨,更能鎮壓一切邪祟魔氣!原來……原來這才是芸兒潛伏進來的真正目的!她就是為了盜取寒玉髓!”
“寒玉髓……”蘇璃心中一動,隱隱感覺這個名字似乎在哪裡聽過,但重傷之下,思緒如同漿糊,一時難以清晰。
“他們以為我死了,就忙著去處理你墜崖的事情,還有商量怎麼去取寒玉髓。我……我那時傷得也很重,根本動不了,只能等他們離開後,才拼著最後一口氣,仗著從小在藥王山採藥跑遍犄角旮旯的一點熟悉,找了一條最隱蔽、最危險的‘地蚓縫’鑽了下來……那裂縫裡全是尖銳的晶石和毒氣,好幾次我都以為自己撐不住了……”田七七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劫後餘生的疲憊,“謝天謝地,我賭對了方向,找到了你……蘇師姐,你當時的樣子……太嚇人了……”
蘇璃沉默地聽著,心中掀起驚濤駭浪。芸兒的身份暴露了,聖教的觸手果然早已深入各大宗門,其目標更是直指各派重寶!寒玉髓……藥王谷聖物……她隱隱覺得這東西背後恐怕牽連著更大的圖謀,絕非簡單的盜取寶物那麼簡單。
她掙扎著,用還能勉強活動的左手,顫抖著伸向自己懷中。指尖觸碰到一個冰冷堅硬的物體——那朵被她拼死護下、外層蓮瓣已然碎裂大半、只剩下核心幾瓣的青色蓮花。淨世青蓮!芸兒那充滿惡意的嘲諷猶在耳邊——“它的蓮子,不過是用來‘穩定’你這脆弱的容器的小玩意兒罷了!”
一股冰冷的絕望和荒謬感幾乎要將蘇璃淹沒。她為之付出如此慘烈代價、寄託了全部希望的“淨化”之物,竟只是聖主為她這“容器”準備的穩定劑?那陸辰師兄……他怎麼辦?她拼死帶回來的蓮子,還能救他嗎?
“蓮子……水月長老……”蘇璃的聲音乾澀而虛弱,每一個字都像是在砂紙上磨過,“必須……帶回去……給水月長老煉藥……救陸辰……”這是支撐她此刻沒有徹底崩潰的唯一信念。無論芸兒說的是真是假,無論蓮子是否真的只是“穩定劑”,只要有一絲可能救陸辰,她就必須抓住!這是她欠他的!是她把他捲入了這場無妄之災!
田七七用力點頭,眼神無比堅定:“對!蘇璃!我們得出去!必須把訊息帶回谷裡!谷主和長老們必須知道芸兒是奸細,知道聖教在打寒玉髓的主意!還有你的蓮子,也一定要送到水月長老手中!陸師兄……他還在等著!”提到陸辰,田七七的眼圈又紅了。
“可是……你的傷……”田七七看著蘇璃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以及肌膚下如活物般緩緩蠕動、散發著毀滅氣息的黑色紋路,還有她眉心那不時閃過幽暗光芒的印記,憂心如焚。
“死不了。”蘇璃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眼神裡是近乎燃燒的求生意志。她艱難地嘗試運轉體內殘存的一絲靈力,試圖內視傷勢。然而,靈識剛沉入丹田,一股狂暴的撕裂感便猛地襲來!原本沉寂的天罰印記驟然爆發出一股貪婪的吸力,瘋狂地吞噬著她剛剛凝聚起的一絲微弱靈力,甚至開始拉扯她本就枯竭的生命本源!同時,強行催動鳳凰之力的後遺症也猛烈反撲,臟腑如同被投入熔爐灼燒!劇痛讓她眼前一黑,猛地噴出一口暗紅色的淤血。
“蘇璃!”田七七驚呼,手忙腳亂地擦拭。
“別管……我!”蘇璃喘息著,壓下翻湧的氣血,眼神卻銳利如刀,“時間……不多了!芸兒他們……不會放棄!寒玉髓……還有我……他們一定會追下來!我們必須……儘快恢復……離開!”
田七七看著蘇璃眼中那不顧一切的決絕,知道勸阻無用。她用力一抹眼淚,眼神也變得異常堅毅:“好!師姐,你撐住!交給我!”
接下來的日子,在這片被詭異青銅霧氣籠罩的廢棄藥圃邊緣,田七七開始了她平生最為艱難的一次“治療”。她像一個最吝嗇的守財奴,也像一個最瘋狂的賭徒,將自己隨身攜帶的所有家當——珍藏的丹藥、應急的靈草、甚至幾塊蘊含微薄靈氣的低階靈石——全部拿了出來。
“這是‘回春續骨膏’,外敷最管用,可惜只剩最後一點了……”
“這株‘蛇涎草’有劇毒,但以毒攻毒,配合‘暖金苔’的生氣,或許能暫時壓制你體內那股冰寒的毀滅氣息……”
“靈石……靈力太駁雜了,師姐你經脈受損嚴重,直接吸收太危險……只能碾碎了,用苔蘚包著,慢慢浸潤……”
田七七清秀的小臉上沾滿了藥泥和汗漬,神情專注得近乎神聖。她的動作精準而迅捷,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沉穩。每一次敷藥、每一次引導藥力、每一次用微弱的木屬性靈力嘗試疏導蘇璃體內狂暴衝突的力量,都耗盡她的心神。蘇璃體內那兩股恐怖力量的殘餘,如同潛伏的兇獸,稍有不慎便會反噬,田七七好幾次都險些被逸散出的冰寒毀滅之氣或灼熱鳳凰之力波及,臉色煞白,但她咬著牙,沒有退縮半步。
蘇璃則承受著難以想象的痛苦。田七七的丹藥和手法,如同在滾燙的烙鐵和極寒的冰川之間反覆跳躍。天罰印記的吞噬與鳳凰之力的灼燒從未停止,田七七的治療更像是在這兩股毀滅洪流的夾縫中,用最原始的方法,強行修補著她這具瀕臨破碎的“容器”。
痛!深入骨髓、撕裂靈魂的痛!汗水混合著血水,浸透了身下的暖金苔。蘇璃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指甲深深摳進掌心,留下道道血痕。她只能死死守住靈臺最後一點清明,一遍遍回憶著陸辰蒼白的面容,回憶著他擋在自己身前時那堅定的背影,回憶著芸兒那充滿惡意的宣告——“擋了聖主的路”!
這股燃燒靈魂般的恨意與執念,竟成了支撐她熬過這非人折磨的唯一支柱。
時間在無邊的青銅霧氣和痛苦的煎熬中緩慢流逝。不知過了多久,當田七七將最後一點靈力注入蘇璃的幾處要穴,自己也如同虛脫般癱軟在地時,蘇璃終於感覺到一股微弱卻真實的暖流,在千瘡百孔的經脈中艱難地、斷斷續續地流轉起來。雖然依舊滯澀,雖然稍微用力依舊會引發劇痛,雖然眉心那枚天罰印記如同附骨之疽般散發著冰寒的威脅,雖然臟腑的灼燒感並未完全平息……
她的力量,終於恢復到了約莫七成左右。這七成,是田七七傾盡所有、以命相搏換來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