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裡處在詫異和愣神之中,如今回想起來,他腦海中一遍遍放映著的,全是魏國公倒在血泊之中的身影。
腦海中想著這般畫面,他好似也聞到了那股撲面而來的,刺鼻的血腥味。
進入書院至今,陳文錦雖然二十有四,讀書習字上都頗有天分,但他從未在史冊之外見識過血腥。
如今回想起白日裡的事,心悸在所難免。
他不由得想到,若是聖上當真暴戾,那今日這血腥便會降臨在他們幾人的頭上。
縱然做足了赴死的準備,可那畢竟是心理上的建設,若落到現實中,他或許並不能讓自己做到臨危不懼。
那麼殿試之後呢?
若他這次真的考取了功名,入朝為官,一朝得以“飛昇”,在面對今日這般血腥的前提下,能做到為百姓,為自己所認為的正確的事而不懼殞命麼?
陳文錦在心底問了自己一遍又一遍。
房中的燈已經熄了,幾人各懷心事,無一入睡。
但他們都頗為默契的沒有打擾彼此,只是靜靜地在心底叩問著,回憶著白日裡的一幕幕,也尋著他們所守的道。
萬籟俱寂中,宮門內卻依舊燈火通明。
相較於客棧中人的心思各異,養心殿內的姜承肆就顯得平靜的多。
雖是白日裡殺了人,但此事於他心底的波瀾已經止於他跨出魏國公府大門的那一刻了。
此刻,桌案前有將近兩尺高的摺子等著他批閱。
白日裡耽誤的朝政只能由晚上來補。
畢竟一天的時間就這麼多,朝政不斷堆積著,可皇上就他一個,自然是隻能留給他來完成。
攤開第一本奏摺時,姜承肆心底平靜如水,還帶著一絲淡淡的釋然。
魏國公府一事已告一段落,也算是了了他心底一樁心結。
今日他雖走的匆忙,但那幾位書生申冤時的目光,他不曾忽視。
隔著山海般難以逾越的身份,姜承肆本是不會與他們引起共鳴的,只是在對上那樣一群澄澈而帶著堅毅的目光時,他心底忽然被解開了一個結。
那些目光之中包含了太多,他以為從未在自己身上出現過的特質,但其中那一點堅毅確實與自己相通的。
他今日之所以那般未帶猶豫的斬殺了魏長衷,除卻證據確鑿之外,便也是受了這些目光的影響。
夏鳴守在桌案一旁,看著狀似輕鬆的姜承肆,心底輕嘆一聲。
只是這次,她的心聲更像是碎碎念。
當皇上,原來比想象中累這麼多啊……」
吃飯吃不上熱的不說,奸臣像摺子一樣多如蚊蟲,惹得人頭疼!」
可這奸臣斬與不斬都會落人口舌。」
說句大不敬的話……我是說如果,如果我是皇上,也在這在皇座上呆一呆,恐怕一天都呆不下去,早就撂挑子不幹了!」
臨走呢,還要從宮裡順點銀子,放下皇位當個普通人,也去人間逍遙逍遙。總比這樣坐在冷冰冰的座位上好些。」
不過,我們皇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