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通往煙雨湖的林間小路上,一輛載有棺材的騾車正在緩慢行進。
老張坐在車前,背倚棺頭,啃著又冷又硬的燒餅,自顧自嘟囔道:“穿過這片樹林,前面就是煙雨湖了。你奶奶個腿的,膈應了我一路,總算可以交差了。自打出了巴山城,吃住都跟你這個死人在一塊兒,吃吃不香,睡睡不沉,剛才不過就是打了個盹兒,就夢見你掙脫束縛,從棺材裡爬出來掐我的脖子,真是一刻也不讓人安寧!”
老張心虛回頭瞥了一眼,見捆束棺木的麻繩完好如初,稍稍鬆了口氣,又繼續自言自語:“你也別怪我老張囉嗦,跟你們死人打交道就是晦氣!去年村子裡有個獨居的老人突然咳血去世了,我去幫忙收屍,不小心沾了汙血,雖然很快就洗掉了,但黴運還是找上了我。接下來那幾日,我做什麼都不順,還總無故受傷,甚至流血,後來找懂行的人看了,說是沾上了髒東西,需要做一場法事,除穢驅邪。沒辦法,花了一筆錢,讓人家擺弄了一番,最後捏著鼻子喝了一碗符水,這才好了。說句實在話,我老張雖然貪財,啥活計都接,但跟死人有關的買賣,我一向是能推則推,要不是小菊再三請託,又給了極好的價錢,我才不接這檔子晦氣事哩。”
穿過幽暗的林間小徑,來到煙雨湖畔,老張跳下騾車,但覺涼風陣陣,舉目望去,寬廣的湖面上白霧迷濛,不見一個人影,只能看到遠處有幾點燈火,在白霧中若隱若現。他搔了搔頭,苦笑道:“小菊只託我將貓九命的靈柩送過來,可沒教我怎麼跟連天水寨的人取得聯絡呀!總不能讓我自個兒游到湖心去通報吧?”
老張望著遠處那幾點燈火,不知該如何是好,索性就抽出別在腰裡的煙桿兒,塞上菸絲,點上火,蹲在湖邊,吧嗒吧嗒抽起了旱菸。
一杆煙抽完,仍不見有人來,老張有些不耐煩,將雙手圍在嘴邊,朝燈火所在的方向喊了幾嗓子。
大概是那邊的人聽到了喊聲,很快便有一條小船穿出夜霧,向岸邊划來。
老張藉著月色看得明白,小船上有兩個人,一個坐在橫板上搖動雙槳,另一個站在船頭,手裡挑著一盞燈籠。
小船離岸尚有三丈遠近,那挑燈籠的便喊道:“你是什麼人,大半夜的在這裡瞎喊什麼?”
老張朝他們揮了揮手,喊道:“俺是東門劍主派來的,有急事要見你們當家的,煩請通報一聲。”
小船緩緩駛近,尚未靠岸,那挑燈籠的縱身一躍,便跳到了岸上,挑近燈籠,將老張上下打量了一番,說道:“你是巴山劍門的人?我看不像啊。”
老張咧嘴一笑,道:“俺不是巴山劍門的人,俺只是奉東門劍主的命,來給你們送一樣東西。”
那人道:“送什麼東西?”
老張回身指著騾車上那口棺材道:“就是這個。”
因為是在夜裡,騾車又停在暗處,那人看不清楚,就走近了些,提起燈籠一照,但見騾車上赫然停放著一口大黑棺,上面橫七豎八貼了一些繪有奇怪紋路的黃紙,很像是道家以硃筆寫就的符籙,那人吃了一驚,鏘的一聲,拔出刀來,刀尖直指老張,喝道:“大半夜來給我們送棺材,你安的是什麼心?從實招來!”
那負責划船的本來沒打算上岸,見出了狀況,當即抄起一杆長柄魚叉,跳上岸來,搶到老張身後,拿魚叉對準老張後心,喝道:“老實點,別亂動,不然一叉子送你歸西!”
老張到底是見過世面的,見兩人這樣,並不慌張,仍微笑道:“兩位莫要衝動,俺不是來挑事的。只因你們九當家不守巴山城的規矩,被東門劍主給殺了,俺只是幫忙運回屍體,別無他意。你們要是不相信,這裡還有一封東門劍主託俺交給你們大當家的書信,兩位要是不怕東門劍主和玉大當家怪罪,可以先行過目。”說罷,自懷裡取出一封書信,遞了上去。
那提燈籠沒有接信,只冷冷道:“東門劍主寫給大當家的信,我可沒資格拆閱。你去將棺蓋推開,若裡面果真是我們九當家的屍身,一切好說;若不是,把你剁成九段,丟到湖裡去餵魚!”
“這個簡單。”老張將信件收入懷中,先解去了捆束棺材的麻繩,又推開棺蓋,然後退至一旁,“兩位請看吧。”
那兩人湊過去,先是聞到了一股腐臭氣,拿燈籠往棺材裡一照,又看到了一個斷首的死人。這個死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們連天水寨的九當家——貓九命。
那提燈籠的抬起臉來,向那拿魚叉的道:“我在這裡守著,你快去通知七當家,速去速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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