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聽風錄

第1868章 緣盡

歡歡走到梳妝檯前,緩緩坐下來,拿起一把木梳,一邊梳理長髮,一邊說道:“大婚當日,來了好多人,有我茶樓裡的朋友,有他衙署裡的同僚,有來湊熱鬧的閒人,也有趁機攀關係的商戶……人來人往,把偌大一個禮堂擠得水洩不通。

在諸位來賓的見證下,我們拜堂結為夫妻。他留下招待客人,我則被送入了洞房。我蒙著蓋頭,坐在床沿上,聽著屋外的喧鬧聲,心裡說不出的喜悅。老實說,我從來沒有想到自己也會有嫁人的一天。我不是一個真正的女人,又不能生育,誰會要我這樣一個異類呢?他不但娶了我,還廣邀親朋,將婚禮辦得這樣隆重,你說我怎能不高興?

這對我來說就像是一個夢,一個遙遠而又虛幻的夢,但這個夢成真了。

因為要招待賓客,他很晚才回房間。他應該是喝酒了,還喝了不少,一進門我就聞到了酒氣。他在我身邊坐下來,慢慢掀開蓋頭,盯著我的臉看了一會兒,然後笑著說道:‘歡歡,你真美!’

我羞得低下了頭。

他伸手來解我的嫁衣,我本能地抓住了他的手。他愣了一下,抬起臉來看著我,皺眉道:‘歡歡,我們都已經成親了,你還不肯讓我碰你嗎?’我無言以對,慢慢把手縮了回來。

‘春宵一刻值千金呀!’

他一邊嘟囔著這句話,一邊笨拙地解我的嫁衣。我明顯感覺到他的呼吸變得急促了,手上的動作也急切起來。我突然有些害怕……如果他將我的衣物盡數褪去,看到我與生俱來的缺陷,他還會像以前那樣愛我嗎?一想到這,新婚的喜悅便蕩然無存,取而代之是擔憂,是恐懼,是害怕失去……”

馮易道:“他看到了?”

歡歡輕輕嘆了口氣,道:“既然已經結成了夫妻,這種事是避不開的。”

馮易道:“他有沒有說什麼?”

歡歡沉默了許久才道:“他說他好像有些醉了,然後就倒在床上,睡著了。他甚至連鞋子都沒有脫。雖然他並沒有說什麼難聽的話,但我看得出來,他還是無法接納這樣的我。他那時的眼神,我至今記憶猶新。那不是在看自己的新娘,而是在看一個怪物。雖然只有一瞬間,但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

馮易嘆了口氣。

歡歡道:“你嘆什麼氣?”

馮易道:“我不該用那樣的眼神看你,對不起,那並不是你的錯。”

“其實,你根本用不著道歉。”歡歡繼續梳理長髮,“我說過,你不是第一個用那種眼神看我的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我早已習慣了。”

馮易又嘆了口氣,道:“後來怎樣了?”

歡歡繼續說道:“他睡醒後,甚至連早飯都沒有吃,就急匆匆地換上官服走了。這一走就是七天。我等得有些心焦,便派人去衙署問他:‘幾時回家?’他總說有官司要忙,等忙完了就回去。我便託人帶話給他:‘再忙也要注意身體,天冷了記得加衣。’我又親自做了一些吃的,讓下人連帶換洗的衣物,一併送到衙署去。他只給我回了四個字:‘平安、勿念。’

又過了七八天,仍不見他回來,我便有些坐立難安了。閒聊時,身邊的丫頭說:‘老爺整日不回家,下人們都在議論呢。’我左思右想,還是覺得應該親自去衙署走一趟。

到了衙署大門外,見有個老人正在掃地,我便讓丫頭去問他:‘最近衙門裡可忙?’那老人擺了擺手,笑著說道:‘不忙,不忙,新來的老爺聰明又能幹,把這裡治理得井井有條,衙門裡已有十多天沒有接到新案子了。’原來他根本不是在忙官司,而是在故意躲我。

我從後門進入衙署後院,見他正跟幾個差役蹲在地上,不知在幹什麼。我走近一看,原來是在鬥蛐蛐。那幾個差役見到我很是慌張,連聲招呼都不打就跑掉了。他神色有些尷尬,站起身來,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你怎麼來了?’我當時有些生氣,就說道:‘你還記得自己有個家嗎?你寧願在這裡跟他們鬥蛐蛐,也不願見我,是嗎?’他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我又問他:‘你還回家不了,要是實在不想回去,我讓人把你的東西都送過來,以後咱們就做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你看怎樣?’他向我認錯,並承諾以後不論多忙都會回家。

然而,他即便回到了家裡,也還是躲著我。我們見面的時候很少。他總是把自己關在書房裡,只有在吃飯或睡覺的時候才會露面。

有一次,我去書房給他送茶點,見他趴在書桌上睡著了,我就拿了一條毛毯給他蓋上,等下次再去的時候,我發現書房的門從裡面閂上了。

‘他一定很討厭我吧。’我心裡這樣想著,然後就不爭氣地哭了。

本來我決心要嫁給他,就是覺得他不會嫌棄我,能給我幸福,可事實證明,這只是我的痴心妄想。既然他無法接納這樣的我,再繼續糾纏下去還有什麼意義呢?恐怕只會給雙方帶來傷害吧。

我考慮了很久,最終決定結束這段感情。我鼓起勇氣找到他,並跟他說:‘我知道,你始終無法接納這樣的我,我不怪你。你把我休了,再娶一個自己喜歡的吧。’他搖了搖頭,說道:‘不要說這種話。’他就用這一句話把我給打發了。之後無論我怎樣說,他都不再回應。

你可能會覺得奇怪,他明明已經不喜歡我了,為什麼還不肯休了我呢?因為當時選拔擢升官員不但重視才能,同樣也看重品行。入仕休妻是官場大忌,他要是真這麼做了,等於是自毀前程。

有時我甚至懷疑,他當初娶我都不是出自真心。以前我幫扶他是盡人皆知的事,他考中進士,後又補缺做了縣令,可算是出人頭地了,他要是不把我娶進門,你說大家會怎樣看他?說到底,還是為了名聲。

他不肯休我,日子還得過下去。

那年郡守大人過六十大壽,廣散請帖,邀請轄下諸縣的主要官員,以及本郡的青年才俊去參觀壽禮。他是一方縣令,當然也收到了請帖。在宴會上,其他人都在吟詩弄詞,投郡守大人之所好,只有他在談論君臣之道,以及民生問題,這成功引起了郡守大人的注意。

宴會結束後,郡守大人單獨把他留下,與之就時政問題深入交流了一番。郡守大人見他分析問題鞭辟入裡,見解獨到;面對疑難之事,又能給出切實可行的對策,不禁讚歎他有王佐之才,還說以後有機會會向朝廷舉薦,必不使他的才能埋沒於荒野。

郡守大人說要舉薦他,並不是因為愛才,而是出於私心。老郡守膝下無子,僅有三個女兒。大女兒二女兒均已出嫁,小女兒也到了婚配年齡。他想為小女兒擇一個佳婿,所以才大辦壽宴,廣邀賓客上門。其實,賀壽不是主要目的,擇婿才是。

兩人一直談到傍晚,他看天色不早了,便起身告辭,老郡守忙將他拉住,一邊熱情挽留,一邊催促下人備辦酒飯。席間,老郡守把為小女兒擇婿的事大概提了一下,後又說自己年老不勝酒力,要回房歇息,然後便讓小女兒出來陪他,其用意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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