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長藤咳嗽了幾聲,眯起眼睛,嚥了一口唾沫,“說起來,您是怎麼找到我的?透過診斷報告?照片裡面的診斷報告並沒有我的簽名啊。啊,我想想,是因為這兩個人的疾病和呼吸外科有關——可是呼吸外科人才濟濟,除了我還有副教授、還有講師,為什麼偏偏找到我?”
菅野一邊和小田切發訊息一邊整理著那五十五份檔案,聽到長藤的問題,他抬起頭:“其一,在整個課室裡面權威最大的人是教授,最能和病人交心,把握病人心理的人也是教授,其二......姑且是認識你們領域的專家。”
“哦!願聞其詳。”
“我不會說的,以免你去找人家麻煩。”
“找麻煩?哈,那您可能是言重了,我找不了任何人的麻煩,因為我馬上就要退休了,今天早晨是我最後一次查房。”
“難怪,我看您東西都收拾好了——方便問一下,您打算去哪個國家啊?”
“去哪個國家?哈,您真會說笑,我年紀也不小了啊,才不要離開這個國家呢!我打算回鄉下老家去。群馬縣,您去過嗎?”
“沒有。”收到小田切資訊的菅野用筆在其中一份檔案的右上角打了一個勾,“一次也沒去過。”
“哎呀,您應該去看看的,住在群山之中,呼吸著新鮮的空氣,背對小橋流水,那才是高階的生活,而不是每天宅在城市裡,把吸收尾氣當做是一種高貴。”長藤說完,咳嗽了幾聲,將茶几上的水灌進肚子。
菅野翻開一份新的檔案,檔案上的小字映入眼簾,使他猛地瞪大眼睛。
“您......”
“怎麼了?”
菅野將一份與眾不同的診斷報告放在長藤教授的面前。
之所以說這份診斷報告與眾不同,是因為這份診斷報告並不是來自呼吸外科,而是來自呼吸內科,右下角的簽字者也並非長藤教授,而是呼吸內科的石原教授。
不過,這些不同並非是重點,重點是,被診斷人是長藤敏彥。
肺癌。
而且已經轉移到腦組織和肝臟,屬於四期,換句話說就是沒救了。
這還是去年十二月的最新報告。
“哎呀哎呀,被您發現了。不瞞您說,我已經命不久矣。”
說完,他抬起手,右手顫顫巍巍,那隻手顯然已經無法繼續執刀了。
“明明是外科醫生,但已經因為大腦被癌細胞侵蝕握不了刀了,我和肺癌鬥爭了大半輩子,沒想到最終會死在肺癌手裡。這就是所謂的宿命吧?”
長藤教授放下手,摸出一根新的香菸,點燃,然後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不過啊,好訊息是,我培養出了下一批能夠繼續和癌症做抗爭的醫生,雖然我總是罵他不成器,但是現如今也只有他能夠仰仗了。今天結束,這個辦公室就會交給我的副教授,我在這裡的職責也就結束了。”
“哼,所以才會安心地把這一沓資料給我嗎?”菅野合上長藤的診斷報告,“——您還真是老謀深算。”
“這樣誇獎我還是怪不好意思的,您不是還沒查出什麼嘛!”長藤笑著吐出煙氣,“反正我今天有大把時間,就在這兒等著您。”
菅野輕聲笑笑:“那感情好。我得快馬加鞭才行,免得耽誤您寶貴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