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要做的,單純就是趁著小田切正在接受國家公安委員會的審查,往他的履歷上刷上“不光彩的一筆”。
概括來說就是“抹黑行動”。
——在警視廳刑事部部長小田切敏郎的監督下,上鷺宮搶劫殺人案的搜查本部不僅抓錯了人,還對嫌疑人進行了“刑訊逼供”,迫使其認下自己沒有犯過的罪名。
這個屎盆子往小田切的腦袋上一扣,就算這件事情原本和他沒有任何關聯,作為刑事部長的他也是要承擔相應責任的,在這種情況下出現汙點,公安委員會就不可能再硬著頭皮破格提拔他了,否則很快就會被輿論反噬。
更何況由於菅野信之的緣故,原本和此事毫無干係的小田切也確確實實地和此事建立起了直接聯絡——當初小田切正是在菅野的請求下將“石冢丸二”的這個名字交給了搜查本部,幾乎所有搜查本部的警察都知道此事。
一條“完美的”追責鏈由此形成。
假如菅野沒有收拾好這個爛攤子,假如石冢丸二真的無罪釋放,假如口供的來源被認定為“刑訊逼供”……
小田切敏郎這輩子也別想碰次長這把椅子了,搞不好還得停職接受內部調查。
當然到時候菅野也得跟著一起摺進去,不只是因為他扛下了這個爛攤子,還是因為“石冢丸二”這個名字是他告訴小田切的——小田切如果接受內部調查,不可能不把他給供出來,到時候菅野自己也會成為砧板上的魚肉。
菅野光是想想都覺得後怕,如果他清理掉這個爛攤子,這件事情極有可能會是他警察生涯的終點,到時候他的那些同僚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了。
“你真的有機會成為次長?”菅野朝小田切丟擲這個他原本並不感興趣的問題。
但是到了這個關口,就算自己對人事任免不感興趣,他也得事情搞清楚才行。
因為他已經被旋渦捲進去了,只有掌握資訊,才能在這場風暴中保全自己。
然而小田切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菅野道:“——假如我成了次長,你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菅野思忖片刻,搖了搖頭。
小田切先是露出稍顯驚訝的表情,但馬上又跟想通了似的恢復如常:“哦,我就不問你原因了。”
巧了,菅野也沒打算說原因。
“——我早就知道‘他們’會給我下絆子,但我沒想到他們竟然會用這麼陰損的招數,更沒想到他們連你都能利用。”小田切給自己點了一支菸,一邊抽一邊說,“當初你把‘石冢丸二’的名字告訴我,我就隱約覺得不對勁,沒想到他們還真要拿這件事情做文章……前段時間,我甚至在想你是不是被他們收買了。”
“我?”
菅野覺得這是小田切對他的侮辱,所以他的不滿肉眼可見。
“對,你。以前是不會,但現在你有了‘軟肋’,這就意味著你有了可以下手的地方,有了可以下手的地方,就意味著你可能會背棄自己的原則,這種事情我見的多了,別以為我在危言聳聽,菅野。”
“所以你才會把這個爛攤子丟給我……”
“一方面是看看你到底站在誰那邊兒,另一方面……”
“你想把我也拖下水。”
小田切聳了聳肩:“石冢丸二的名字是你給我的,如果你想害我,你覺得你跑得掉嗎?”
菅野哂笑了一聲:“——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這是個陷阱的?”
“從石冢突然在審訊過程中改口開始。”
菅野皺起眉頭:“你這麼早就意識到這件事情有問題?”
“警隊就像一張蜘蛛網,菅野,你的位置越高,離中心越近,離中心越近,你得到的資訊就越全面,因為你能感知到四面八方傳來的微小震動——等你什麼時候坐到了我的位子上,你自然就會明白這個道理。”
“我對你那個位置沒有興趣。”
“那就是你在犯傻。”小田切往菸灰缸裡彈了彈菸灰,“站的越高,你能做的事情也就越多,責任也就越大。說句不好聽的,就以你現在的處境,能保住自己就已經很不錯了,想解決‘他們’,和白日做夢沒有區別——你在這個位置上什麼也做不到,你要想有所成就,就必須往上爬。”
“和你一樣不計代價?”
小田切點了點頭:“和我一樣不計代價。”
“這不是我來警隊的目的。”
“沒人在乎你來警隊的目的,菅野,正如沒人在乎你的所作所為到底是不是為了警隊好,你現在所做的一切除了‘自我感動’以外毫無意義。我就說一件事,知道為什麼你現在還在警視廳沒被那些人趕走嗎?不只是因為有我保你,也是因為那些人覺得你成不了氣候,你也許可以抓住他們中的一個兩個,但你不可能抓住所有人。”小田切一邊晃著指間的香菸一邊語重心長地教育菅野道,“——你是我的後輩,菅野,聽我句勸,別白白浪費了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