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好啦別委屈了,晚上給你燉大骨頭!”
見她和逐月有來有回地鬥嘴,容奕嘴角不知不覺掛上笑容。
掌心剛從逐月身上薅下來的毛,當真和先前蒲團上的一模一樣。
真的只是巧合嗎?
他看著如意在大狗背上習以為常的坐姿,依舊覺得自己的猜測太過牽強。
從未聽說過有這麼溫順的狼。
更沒見過這樣的小女娃能馴服野獸。
可那又如何呢,他看著小姑娘還帶著嬰兒肥的圓臉,越看越覺得面善。
他曾聽說,如果不是當真曾經見過,瞧著面善的,那就是有眼緣。
他看那些大臣和自家兄弟姐妹都不大順眼,和這小姑娘相處卻難得舒坦,就跟和表哥呆一塊時差不多。
他忽然覺得曾被他嫌棄的鄉間其實也不錯。
家長裡短,養雞種田。
光是這樣看著,就覺得心情舒暢。
“那就來村裡住著唄。”
聽到如意朗聲回答容奕才意識到自己說出聲來。
他在暖暖的春光裡笑:“好啊。”
如果他能活得久一點,他一定來。
咳嗽聲出現得猝不及防。
如意發現容奕居然還能適時捂著嘴避開她,特意離她遠些才開始由著自己咳到撕心裂肺。
如意忽然意識到,這位小公子,其實很溫柔。
可他剛剛的笑,為什麼讓她覺得心裡酸酸的呢?
德子使勁眨了眨眼,扶著容奕到一旁坐下。
春日裡的風十分和煦,不似夏日酷熱,不像秋日乾澀,更不同冬日嚴寒。
這也是四季之中,主子最不難熬的時光。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要日日與這一身病痛相抗。
光是活著,就費盡了氣力。
這次出宮,貴妃娘娘原是不準的。
從前他也會勸主子多在屋裡待著,多休息,好好養病。
可主子說,最後些許時光,他想走遠些看看。
娘娘哭了一整夜,第二日便去求了陛下恩典,德子後來也想明白了,讓主子過得舒心,比什麼都重要。
任性就任性點吧,沒什麼大不了的。
“主子,該吃藥了。”
“難吃,不吃。”
“主子,不可以的。”
德子帶了熬藥的傢伙什,自個兒蹲在一旁看爐子,如意注意到他時不時就會抹一把臉,轉身給容奕遞藥碗的時候雖然是笑著,眼睛卻有些紅。
看著細皮嫩肉的清雋少年苦著臉將黑乎乎的藥汁一飲而盡,還要深呼吸平復想吐的衝動,一根繡花針在如意手指間來回轉動。
為了壓住嘴裡那叫人作嘔的苦味,容奕捏了顆如意給的糖丟進嘴巴。
怪哉,她給的糖並不甜膩,卻當真緩和了嗓子的乾啞不適。
淡淡的甜香之外,他還嚐到了一股清涼。
舌尖將糖捲到腮側,容奕深吸一口氣,把荷包收好。
這個味道,不討厭。
嗯,好吧,他喜歡。
寬大的袖子遮住如意的動作,也遮住了針尖時隱時現的怪異景象。
可惜她的血只能解毒,沒法治病。
嘆口氣,針尖的銀光沒入掌心。
她平生最不喜歡的一句話就是——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老天爺,這樣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