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晟揉了揉痠痛的眼睛,眼前的名單他已經看了第三遍,卻依然對其中一個名字耿耿於懷。
他是華國科技大學的教授,早在20世紀60年代,他就已經協助華羅庚舉辦數學競賽還有編寫“數學小叢書”了。
“老邱,這個裴瑜是怎麼回事啊?”宮晟指著名單上的一個名字,眉頭擰成一團,“沒有聯賽成績,校內排名也不過爾爾,這樣的學生是怎麼混進咱們冬令營的?這裡每個名額都是多少孩子擠破腦袋都擠不進來的!”
邱宗滬正埋頭整理著即將用於冬令營的講義,聽到宮晟的質問,他摘下眼鏡,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尷尬。
“這個嘛……”邱宗滬放下眼鏡,嘆了口氣,“實不相瞞,裴瑜是鮑老爺子世交的孩子,鮑老前兩天還特意打電話來,說是希望她能參加這次冬令營。京海市教育委員會的曲懷瑾同志也反覆來電懇求,說是有特殊情況。”
“什麼?走後門?”宮晟一下子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聲音都提高了八度,“這可是咱們國家的第一屆數學奧賽冬令營啊!我跟著華老忙活了大半輩子,好不容易才……這成什麼了?咱們又要回到論資排輩、拉關係的老路子上去?”
“別激動,老宮,消消火。”邱宗滬做了個安撫的手勢,“你也知道,鮑老對咱們國家數學教育的貢獻有多大。這幾年來,要不是他在上面據理力爭,四處奔走,還慷慨解囊,咱們這冬令營恐怕到現在還開不了呢。”
宮晟聽了這話,一時語塞。作為華羅庚的“五大弟子”之一,他從六十年代開始就跟著恩師在艱苦條件下搞數學競賽了,那些沒錢沒資源的日子,他比誰都清楚。
“還記得五年前那次國際數學奧林匹克嗎?”邱宗滬語氣低沉,“美利堅人從夏天就開始發邀請信,前前後後一連發了四封。”
“怎麼可能忘!”宮晟一拍桌子,“那年IMO在美利堅舉行,他們誠意十足,結果到了十一月,科協那邊還是不批准參賽。當時多少孩子望眼欲穿啊,多好的鍛鍊機會就這麼沒了!”
“可不是嘛,真是急死人。”邱宗滬搖頭嘆氣,“我記得當時你還拍桌子說要走人呢。那個勁頭,比今天還要猛三分哪。”
“那不是氣頭上嘛,”宮晟臉色緩和了些,嘴角甚至泛起一絲苦笑,“你說說,想當年華老帶著咱們辦數學競賽多不容易啊,那會兒條件艱苦,連個像樣的教室都沒有,華老還是堅持要培養數學人才。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參加國際比賽,又卡在了經費上。”
“是啊,那會兒華老還親自帶隊從燕京趕到京海籌備訓練。可惜天不遂人願。”邱宗滬點點頭:“這次冬令營多虧鮑老四處奔走,還親自掏腰包給我們充當經費。這種情分,咱們不能不領啊。”
宮晟抿著嘴,眼神飄向窗外。
“唉,算了,”宮晟終於捏著鼻子認了,無奈地說,“就讓她來吧。不過我可醜話說在前頭,必須按規矩來,不能搞特殊化。冬令營強度大著呢,高強度訓練連我們都吃不消,更別說裴瑜了,鮑家世交的孩子肯定家裡條件不錯,嬌生慣養的。頂不住就得淘汰,誰來說情也沒用。”
“那是自然。”邱宗滬點點頭,又補充道:“話說回來,也別小看人家姑娘,能讓鮑老爺子這種級別的人物親自拉下臉來開口的,肯定是看出了些與眾不同的靈氣。咱們搞數學的,最重要的不就是這個嗎?”
“靈氣?”宮晟冷哼一聲,滿是不以為然,“我看是關係才對!要是真有那麼行,為什麼不先透過正規渠道參加聯賽?你看她在高中的數學平均分也不怎麼樣啊,只有最近的一次考試表現優異。而且你我都清楚,真正的競賽生是透過嚴格系統訓練出來的,不是靠什麼虛無縹緲的'靈氣'就能成事的!”
“老宮啊老宮,還是那麼頑固。”邱宗滬笑著搖頭,“華老當年不就欣賞你這股鑽研勁兒嗎?”
“別提我了。”宮晟擺擺手,“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的孩子哪有我們那會兒刻苦?吃的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的道理都忘了。居然還有靠走關係進來的,真是世風日下啊!我倒要看看這個裴瑜能撐多久,怕不是沒來兩天,就要哭著鼻子回家找媽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