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們嘲諷的聲音還在他的腦子裡不停迴盪著:
“接受吧——”
“放棄吧——”
“這就是現實——”
“這就是你的命運——”
他不想面對現實。
但他已經醒來了,只能乾坐在床上發呆。
王明呆坐在床上,坐著坐著,又想起了裴瑜昨天的分享會。
裴瑜在分享會上說,她以前看書特別喜歡劃重點,覺得把整本書都標滿重點標記就能學會,結果劃過的內容壓根沒有記住,幾乎一點長進都沒有。
這個經歷和自己好像。把老師在課堂上說過的話一字不漏地記下來後,他考前也一直在看課堂筆記,考試時卻發現題目還是不會做。
王明從來不懂什麼系統的學習方法,對這個一點也沒概念,更不懂哪種方法才是真的有用。
但是,李老師證明裴瑜的學習方法有效,大名鼎鼎的物理學家費曼也用的是這種方法,說明裴瑜的逆襲不完全是因為她聰明。
或許,或許,他也可以復刻裴瑜的逆襲之路呢?
王明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肋骨後面用力地跳動,幻想一個接著一個地從腦子裡浮現出來。
他一骨碌下了床,走到書桌旁,桌子被收拾得一乾二淨。
“媽——我的筆記本去哪了?就是那個藍色封皮的!”王明把頭探出房門大喊。
家裡的東西都是他母親收拾的,找不到東西時,他一向都是直接大聲喊:媽——我的XXX去哪兒了?
習慣性地喊完以後,王明馬上就後悔了,認為應該自己去找筆記本,怕母親看出來自己想要學習。
他對裴瑜說的那些學習方法心存一點希望,又不相信自己真的可以做到,於是打算偷偷學習,不想讓母親知道,對自己生出多餘的期待。
“桌上的那些本子太久不用,都快長蘑菇了,我給放到箱子底下去了,”母親在廚房裡大聲回應道,“大清早的,你要筆記本幹嘛?多睡會吧,週末難得回家一次。”
王明的母親一向慣著孩子。
考上京海一中之後,王明的考試成績一直被同學們壓著打。
寒窗苦讀十餘載,一上高中當場寄。
王明被卷哭了,每天深夜都要把頭埋在淺色的床單上默默哭泣。
據說有種週期蟬的幼蟲,要在地下蟄伏十幾年,破土而出後瘋狂鳴叫兩個月,叫完馬上就死掉了。
和王明剛剛中考完的那個暑假幾乎一模一樣。
唯一的區別是,週期蟬是交配產卵過後才心滿意足地死掉的。
母親發現了王明的不對勁,原本愛笑的孩子再也不笑了,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好,每天早上起來眼睛都是紅腫的。
當時母親就心疼地抱著王明說,別學了,考不到第一名也沒關係,不要和別人比,兒子你開心最重要。
反正她是單位的骨幹,已經分配到了京海市中心的房子,能養著王明一輩子。
母愛真的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可以讓人長出血肉,讓人不止一次得到新生。
在母親的支援下,王明慢慢地又吃得進去飯、睡得著覺了,深夜不繼續在淺色的床單上抱頭痛哭了,甚至還有閒情逸致蹲在路邊看女同學們走來走去,或者約哥們兒幾個一起打打球。
寄而不急,方顯世間擺態。
可是,擺爛就像騎著腳踏車下坡,越往下衝越剎不住車,這個下坡路根本看不到盡頭。
“哦,我想拿筆記本畫畫。睡夠了,不睡了。”王明很小心,他找了個畫畫的藉口,從母親說的箱子裡翻出來了以前的筆記本。
“那行,要不要媽媽給你買點顏料?”
“不用不用!我就隨便畫畫,練練手。”
王明自己反鎖在房間裡,站在門板上附近聽了一會兒動靜,確定媽媽還在廚房忙活,他才偷感很重地摸到書桌前。
藍皮筆記本被他攤開,紙張上沾了灰,他湊近吹了吹。
前幾頁密密麻麻的字跡印入眼簾,這是他以前在課堂上記下的筆記。
他看著曾經努力過的痕跡,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不甘?憤怒?遺憾?自卑?好像都有一點。
再往後翻,一張摺疊的紙掉了出來。王明撿起來攤平,這是他中考前的最後一次模擬考卷。
模擬捲上鮮紅的對鉤,讓王明看不夠。
當時的他走在初中校園裡,所有人都在誇他不愧是全校第一,他自信滿滿,計劃著考進京海市最好的高中,相信自己從此能過上更意氣風發的生活。
他曾經是那麼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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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一早上,王明回到學校。
新的班級成員已經按考試排名分好了,一大群同學圍著皺巴巴的分班名單看。
“快看快看!你在幾班?”
“五班!”
“啊,我在七班,好捨不得你。”
……
王明等大部分同學都走光了,才把木板上張貼的分班名單一行行地看過去。
一班——沒有。
二班——沒有。
……
十六班——有了,王明。
他的目光順著每個班級的名單往下看,雖然心裡已經知道答案了,但還是從一班開始找自己的名字,一直看到十六班。
突然,他愣住了。
“十六班——裴瑜?”
製作這個名單的人也太粗心了,把名字寫錯了地方。
裴瑜怎麼可能和他分到了同一個班?
王明搖了搖頭,往新的生活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