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宴過去近半個時辰,除了皇帝開口要求外,太子沒有主動向哪個大臣敬過酒。
和上首的長輩敬了幾盅後,他就自己一人獨酌,知道他的性子,其他人也不敢主動敬他。
蕭蘭亭看似一直在默默飲酒,實則近半個時辰的國宴,他有一半時間在注意雲卷的動向,自己暗暗磨牙。
離國宴結束還有一段時間,雲卷若真敢戲耍他,他一定會讓雲卷知道後果。
毓秀髮現開席後,她家小姐就一直有心事似的,桌上的東西也沒動幾口。
她擔憂的走上前,伏在雲卷肩頭,輕聲問道:“小姐你沒事吧?是不是殿裡太悶了?奴婢帶您出去透透氣?”
皇帝並不會拘束賓客出入,公卿大臣需要報備,她們這些家眷,皇帝基本上也不認識,進出也方便。
雲卷輕輕嘆息了一聲,溫聲回道:“好。”她搭著毓秀的手從椅子上起身,退到席後準備從偏門繞出保和殿。
蕭蘭亭看見這一幕,拎著酒壺的手停在了空中,他輕咳了聲,放在桌下的手衝身後的人打了個暗示。
另一邊,雲卷剛起身便被紀氏看見了,她轉過頭,臉上的擔憂還未褪去,眼中多了一分不耐,看著雲卷問:
“你做什麼去?”
毓秀在雲卷之前說道:“小姐身子不舒服,奴婢領小姐出去喘口氣。”
“你妹妹現在還沒回來,你倒是一點不擔心,還有心思出去透什麼氣!”紀氏脫口便說。
殿內的歌舞聲音很大,紀氏也不怕被人聽了去,滿臉不滿的瞪著雲卷,宮燈映照下頗有些猙獰意思。
謝泊明在和同僚交談,無意間聽見紀氏的話,皺著眉回頭警告的看了她一眼,低聲說:“看清楚這是什麼場合,不該說的話不要說!謝姝卉也不是小孩子了,還能在宮內走丟了不成!”
謝泊明開席後得知謝姝卉失蹤,已經訓斥過紀氏一回了,殿內空著一個位子本就不好看,幸而皇帝不在意沒有怪罪,他若一個不痛快說謝家不敬,那他回去一定會好好教訓謝姝卉。
紀氏沒好氣的別過頭去,兀自生起悶氣。
雲卷無聲揚起一個冷笑,將椅子往內推了推,便轉身從偏門離開了保和殿。
月色如水,涼風瑟瑟,若不是被蕭蘭亭的視線‘折磨’的太久,雲卷是絕不會出來受凍的。
她將手爐往袖子裡塞了塞,爐內的炭還是熱的,雲卷打算等手爐冷了,再回保和殿。
主僕倆下了保和殿的石階,沿著邊上的簷廊漫步,片刻後已經離了保和殿一段距離。
下了簷廊,前面不遠有一條河道,上面架著一座白玉拱橋。
雲捲走到橋中央,手搭在橋上的石獅坐雕上,出神的看著橋下的流水。
毓秀安靜的立在一邊,二人一站就是許久。
雲卷一出神就愛好一陣子不動,毓秀都習慣了,站在她身後偶爾四下看看,動一動脖子。
奉命出來的暗衛盯了片刻,確定雲卷沒有要去千鯉池的意思,純粹就是出來透氣,便轉身離開了。
雲卷還不知道,她錯過了能安撫蕭蘭亭的絕佳機會。
她還在想,太子到底會不會答應上次的事。
雲卷想了想席上一直用缺少善意的視線,盯了她許久的太子,輕輕嘆息了一聲。
怕是希望渺茫。
還要不要去千鯉池呢?
雲卷頭痛的揉了揉顳顬,她本來是打算在開宴後中途離席,趁著人少的時候去千鯉池等著。
可現如今太子的態度,明顯偏向於不相信自己,那她去千鯉池也是多此一舉。
毓秀看不遠處來人了,便上前提醒雲卷。
拱橋很窄,來了幾個人,手裡還捧著紅漆木託案,過得不太方便。雲卷就走下了拱橋,給來的四個宮女讓出了位子。
四人在橋下停下腳步,齊齊給雲卷請安。
後頭一個宮女一抬眼看見雲卷的臉,瞳孔忽然一縮,眸中下意識的浮上一絲疑惑和打量。
雲卷敏銳的感知到宮女的情緒,在人路過她身邊時攔住了她。
雲卷溫聲說道:“你在哪裡見過我嗎?”
宮女的表情有些奇怪,雲卷一直秉承謹慎至上,便多心問了一句。
宮女緊張的搖頭,生怕衝撞貴人,退後了一步說:“奴婢方才看貴人眼熟,仔細一看才知道認錯了……”
認錯了……
雲卷聽到重要字眼,重複了一遍,追問道:“今日我妹妹同我一起進宮,她長的與我十分相似,開宴後我一直沒見到她,不知她去了哪裡,你見到的可是她?”
雲卷想了一下謝姝卉今日的穿著,複述給了宮女。
宮女聽後點了點頭:“的確是奴婢看見的貴人……”她表情有些複雜,好像有什麼話不方便說。
雲卷看了眼她手裡的東西,問:“我有些事問你,這些東西讓我的侍女給你去送吧,你跟我過來。”
宮女不敢反駁,將手裡的東西交給毓秀,告訴她跟著那三個宮女去就好,隨後跟著雲捲到了一旁的樹下。
宮女將事情告訴了雲卷。
方才不是她不說,而是那裡還有其他三個宮女,而她看見的謝姝卉模樣又實在狼狽。
宮女生怕那三個人知道了,說錯了話將貴人的私隱傳播了出去。
宮女將自己的考量告訴雲卷,隨後說:“奴婢看見貴人的妹妹,是從千鯉池的方向過來的,她與一位、好像是她侍女的人互相攙扶著,兩人都十分狼狽,髮髻也散了,衣裳上還有泥土和腳印……”
雲卷一愣,上一秒還心說,宮內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在國宴這日,對明顯是公卿家眷的謝姝卉動手。
下一秒,她就反應過來,宮女說謝姝卉當時,是從千鯉池的方向來的。
她立即想到某一種可能。
雲卷眼皮一跳。
她思量了一下,如果真是那樣,那蕭蘭亭宴席上的反應,就可以解釋了。
雲卷無奈的輕笑了一聲。
她捻了捻指腹,心說沒想到前世殺伐決斷,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太子殿下,年少時竟也有這麼彆扭幼稚的時候。
雲卷讓宮女離開,在拱橋這兒等到毓秀回來,便提著裙襬轉身往保和殿走去。
“回去了。”
主僕倆重新回到席上,紀氏見她回來,回頭問了她有沒有謝姝卉的下落。
雲卷笑著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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