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後,皇帝才緩緩道:“罷了,你既說不知,朕便信你一次。”
雲卷剛鬆了口氣,就聽皇帝又道:“只是你畢竟是蕭蘭亭的遺孀,留在京中多有不便。朕已為你選好了一處宅子,在江南水鄉,山清水秀,正適合你靜養。”
雲卷的心猛地沉了下去,這哪裡是靜養,分明是流放!
她望著帳幔後的身影,忽然明白了什麼。皇帝根本不是要那封密信,他只是想把她趕出京城,趕出這個是非之地。
“臣婦……謝陛下恩典。”雲卷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卻終究還是應了下來。
她知道,她沒有拒絕的餘地。
雲卷垂著頭,石青色的衣襬垂落在冰冷的金磚上,像一汪深不見底的寒潭。她能感覺到帳幔後那道目光依舊落在自己身上,帶著審視,也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
“謝陛下恩典。”她再次叩首,額頭撞上金甲衣的邊緣,發出沉悶的響聲。
“三日後啟程吧。”皇帝的聲音聽不出情緒,“長風會護送你南下,府裡的東西不必帶太多,江南那邊都已備好。”
雲卷指尖猛地一顫,原來連她離京的日子都定好了。她抬起頭,想說些什麼,卻見太監總管李德全已經走上前來,尖聲道:“雲夫人,起駕吧。”
她默默起身,金甲衣的重量壓得她膝蓋發麻。轉身時,眼角的餘光瞥見帳幔後露出一角明黃的龍袍,那上面繡著的金龍張牙舞爪,像要將人吞噬。
宮轎再次在宮道上顛簸,雲卷靠在轎壁上,閉上眼。方才在大殿上強撐的鎮定轟然崩塌,心口的疼痛像潮水般湧來,幾乎要將她淹沒。
蕭蘭亭,你看,他們連讓我留在京城緬懷你的機會都不給。
轎簾被風掀起,露出外面往來的宮娥太監,他們低著頭,眼神裡卻藏著好奇與探究。雲卷知道,從今日起,她這個“通敵叛國”的世子遺孀,又多了一個“被陛下放逐”的頭銜。
回到雲府時,長風已在門口等候。見雲卷披著重甲回來,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躬身:“夫人。”
雲卷沒有看他,徑直走進府裡:“收拾東西吧,三日後離京。”
驚蟄跟在後面,眼圈泛紅:“夫人,真的要走嗎?”
雲卷腳步一頓,轉身望著院中那棵梧桐樹。去年此時,蕭蘭亭還在這裡教她射箭,箭羽擦過樹葉,驚起一片飛鳥。他笑著將她摟在懷裡,說:“等到來年,咱們就在這樹下納涼,我給你講故事。”
可如今,樹還在,講故事的人卻不在了。
“不走,難道留下來任人宰割嗎?”雲卷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絲決絕,“去把那個錦盒拿來。”
驚蟄一愣,隨即想起雲卷說的是蕭蘭亭入獄前交給她的那個紫檀木錦盒。她快步去取來,遞給雲卷。
雲卷接過錦盒,入手冰涼。她摩挲著上面的雕花,忽然對長風道:“你回去告訴蕭懷晏,我走了,雲府就交給他了。”
長風躬身:“屬下會稟報王爺。”
“還有,”雲卷抬起頭,目光銳利如刀,“讓他看好岑勳和皎月,若他們少了一根頭髮,我便是拼了這條命,也會從江南迴來找他算賬。”
長風心中一凜,忙道:“屬下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