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門前的石獅子在夕陽下投下濃重的陰影，鎮南王世子的兵馬剛列陣完畢，朱漆大門就“吱呀”一聲開了。吏部尚書趙顯明穿著緋紅官袍立在門內，身後跟著數十名弓箭手，箭矢齊刷刷地對準了來者。
“雲氏，你勾結藩王擅闖府衙，就不怕本宮參你一本謀逆大罪？”趙顯明的山羊鬍翹得老高，眼神卻透著慌亂。他身後的屏風晃動了一下，雲卷瞥見一角明黃蟒袍，心頭冷笑——蕭懷晏果然也在。
雲卷勒住馬韁，將佈防圖高高舉起：“趙大人與其關心謀逆罪，不如看看這個。當年雁門關三萬將士的性命，可不是你一句‘失職’就能掩蓋的！”
話音剛落，人群裡忽然爆發出一陣騷動。原來是周顯帶著獲救的驛卒趕來了，驛卒舉著血書證詞嘶吼：“是趙顯明和蕭懷晏逼我改的佈防圖！他們收了敵國的黃金！”
趙顯明臉色煞白，揮手下令：“放箭！把這些亂黨全都射殺！”
箭矢破空而來的瞬間，鎮南王世子的親衛舉盾格擋，金屬碰撞聲震得人耳膜發疼。長風護著雲卷衝向側門，手中長刀劈開兩道門閂，卻見蕭懷晏正從偏院翻牆逃跑。
“哪裡走！”雲卷抽出靴中短匕擲過去，匕首擦著蕭懷晏的耳畔釘在廊柱上，濺起的木屑迷了他的眼。長風縱身追上，兩人在月亮門邊纏鬥起來，刀光劍影映在青磚地上，如同翻湧的烏雲。
正廳裡，趙顯明見大勢已去，竟想吞下藏在朝珠裡的鶴頂紅。雲卷飛身上前打掉他的手，卻見他袖中滑出個火摺子，引燃了案上的賬冊：“我得不到的，誰也別想得到！”
火焰舔舐著樑柱的瞬間，周顯帶著衙役們潑水滅火。雲卷望著在火中蜷曲的賬冊，忽然想起驛卒證詞裡的話——趙顯明每年都會將貪腐賬目抄錄三份，分別藏在府衙、京城私宅和蘇州錢莊。
“去錢莊！”她拽住正要追擊蕭懷晏的世子，“那裡有真正的賬本！”
蘇州最大的通寶錢莊此刻已是亂作一團。掌櫃正指揮夥計燒燬賬冊，見雲卷帶人闖進來，竟想抱著賬本跳窗。驚蟄不知從哪裡摸出個銅盆，劈頭蓋臉澆了他一身水，賬本頓時溼透了。
“這是趙顯明二十年的貪腐記錄。”雲卷抖落賬冊上的水漬，見裡面還夾著張密信，上面蓋著敵國的狼形印章，“連通敵的證據都在這裡，真是天網恢恢。”
此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鎮南王世子押著被擒的蕭懷晏來複命。蕭懷晏的髮髻散亂著，嘴角掛著血跡，卻仍梗著脖子冷笑：“雲卷，你以為扳倒我們就能翻案？當今聖上……”
“聖上如何，輪不到你置喙。”雲卷打斷他，忽然指向街對面，“你看那是誰來了。”
蕭懷晏抬頭望去，只見李德全帶著禁軍站在巷口，身後的囚車罩著黑布。李德全尖聲道：“蕭懷晏接旨！陛下查得你與趙顯明通敵叛國，著即打入天牢聽候發落！”
黑布被掀開的瞬間，岑勳和皎月從囚車裡探出頭來，兩人雖面帶憔悴，眼神卻亮得驚人。原來李德全早已暗中受了皇帝密令，只要拿到實證就動手收網。
三日後的早朝上，鎮南王世子捧著佈防圖和賬冊跪在金鑾殿，周顯帶著驛卒當眾宣讀證詞。當聽到“三萬將士殉國”時，龍椅上的皇帝猛地拍響龍案，震得香爐裡的灰都揚了起來。
“把趙顯明和蕭懷晏拖下去！凌遲處死！”皇帝的聲音在大殿迴盪，“追封蕭蘭亭為鎮國大將軍，厚葬！”
訊息傳到蘇州時，雲卷正站在枇杷巷的院子裡。長風捧著新制的誥命卷軸進來，見她望著滿樹青黃的枇杷出神，輕聲道：“夫人，該回京了。”
雲卷撫摸著樹幹上斑駁的刻痕，那是去年蕭蘭亭教她射箭時留下的。陽光穿過葉隙落在她髮間，恍惚間竟像是他溫熱的手掌。
“不回了。”她轉身將誥命放在石桌上，“蘭亭說過江南的枇杷最甜，我想在這裡等果子成熟。”
驚蟄端來新沏的雨前龍井，見院門外站著個熟悉的身影，忽然紅了眼眶：“夫人，您看誰來了。”
雲卷抬頭望去，只見沈知意穿著便服立在巷口，手裡提著個食盒。他身後跟著個小丫鬟，正是被救出的皎月，小姑娘手裡還攥著那塊鎮南王府的玉佩。
“陛下說，”沈知意將食盒遞過來，裡面是剛做好的枇杷膏，“讓您在江南安心住著，京裡的事，他會處理妥當。”
風拂過枇杷葉，沙沙聲裡彷彿藏著故人的低語。雲卷舀起一勺枇杷膏，清甜的滋味漫過舌尖，忽然想起蕭蘭亭曾說：“等到來年，咱們就在這樹下納涼，我給你講邊關的故事。”
如今故事裡的陰謀已破，忠魂得以昭雪。江南的春天正長，她會在這裡慢慢等，等一個遲到的約定，等一場永不分離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