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禮。”她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少見的執拗,“如果你想讓我信任你,想讓我配合你,你就應該帶我過去。”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他受傷的手上,又慢慢移回他臉上。
“可如果你總把我排除在外,遇到事就自己扛著,什麼都不告訴我,我怎麼信任你?這種時候,你不該不讓我參與。”
周朝禮的動作停住了。
他看著她,眼底那片濃稠的深黑像是被投入了一顆石子,盪開細碎的漣漪。
他好像想說什麼,動了動唇,最終卻只是沉默地看著她。
客廳裡又安靜下來,只有消毒櫃的嗡鳴在持續。
卿意沒有移開視線,就那麼靜靜地看著他,眼神裡沒有退讓,只有一種清晰的訴求——
她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想和他一起面對,而不是像個局外人一樣被矇在鼓裡。
吱吱抱著玩偶從房間裡走出來,大概是被這沉默的氣氛嚇到了,腳步放得很輕。
她看看卿意,又看看周朝禮,小臉上滿是困惑,卻懂事地沒有說話,只是悄悄走到卿意身邊,拉了拉她的衣角。
卿意低頭摸了摸吱吱的頭髮,指尖傳來孩子柔軟的觸感,讓她心裡那點緊繃稍稍緩和了些。
周朝禮的視線在她和吱吱之間轉了一圈,最終落在她臉上。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卿意都以為他會再次拒絕時,才聽見他低低地“嗯”了一聲。
“走吧。”他轉過身,拿起車鑰匙,聲音裡聽不出太多情緒,卻算是預設了她的同行。
卿意心裡鬆了口氣,牽起吱吱的手跟上他的腳步。
走到玄關換鞋時,她看見周朝禮正用左手笨拙地繫鞋帶,右手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過去蹲下,輕輕按住他的手:“我來吧。”
周朝禮愣了愣,沒有拒絕。
看著她低垂的眉眼,認真地為自己繫好鞋帶,他眼底的深色似乎淡了些,嘴角幾不可查地抿了一下。
門外的風帶著初秋的涼意灌進來,周朝禮讓黎南帶著吱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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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意知道,去了老宅,或許會面對更多她不知道的複雜過往,甚至可能是危險。
但她不後悔,有些事,總要弄清楚。
信任從來不是憑空來的,是在一次次共同面對裡,慢慢攢起來的。
她需要看一看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周朝禮推開門,回頭看了她們一眼:“走吧。”
這一次,他的腳步沒有那麼快,像是在刻意等著身後的人跟上。
車子駛進熟悉的巷口時,卿意下意識攥緊了手心。
周朝禮先下了車,繞到另一側開啟車門。
下車就看見周延年站在臺階中央。
他身邊的周雪穿了身簇新的藕粉色連衣裙,臉上化著精緻的妝,眼神卻像淬了冰,直直扎過來。
“喲,這是全家總動員啊?”周雪的聲音先一步飄過來,尾音拖得長長的,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我還當某些人這輩子都不會再踏進周家大門了呢。”
卿意沒接話。
周延年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眼神複雜得像團亂麻,有審視,有怨懟。
最後都沉進眼底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沉裡,什麼也沒說,只是往旁邊側了側身,算是讓開了路。
“你們這是要復婚了?”周雪卻不依不饒,往前湊了兩步,視線在卿意和周朝禮之間打了個轉,嘴角勾起抹刻薄的笑。
“有些人真是不要臉,當初鬧死鬧活要離婚,對我們全家甩臉子,現在又眼巴巴地貼上來,是覺得奶奶不在了,沒人給你撐腰,就趕緊回來抱大腿了?”
“周雪。”周朝禮的聲音冷得像冰,剛從喉嚨裡滾出來,就帶著懾人的壓迫感,“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她瞬間漲紅的臉,“周家的事,還輪不到你指手畫腳。”
一句話像塊石頭,狠狠砸進周雪嘴裡,堵得她半天喘不上氣。
她張了張嘴想反駁,可對上週朝禮那雙毫無溫度的眼睛,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喉嚨裡,最後只能跺了跺腳,恨恨地扭過頭去。
空氣瞬間凝固。
“警察來了。”周延年終於開了口,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他看了眼周朝禮,“你報的警?”
周朝禮看他,“大哥有意見嗎?”
周延年,“父親很生氣。”
畢竟家醜不可外揚。
何況,他的名聲更重要
周朝禮嗤笑,沒說話。
他徑直要往客廳走。
剛走到門口,卿意卻被周延年叫住。
周延年落在卿意身上,“意意,你跟我來,我有話跟你說。”
卿意腳步一頓。
周朝禮回頭看了她一眼。
卿意抿了抿唇。
想到他三番四次的囑咐自己要離周延年遠一些。
周朝禮低聲,“沒事。”
周延年冷笑了。
他轉身往回廊盡頭走,那裡是他的書房。
卿意皺了皺眉,跟在他身後,踩著木質地板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像根細針,紮在寂靜的空氣裡。
周朝禮看著他們的背影,讓暗處的人跟著。
走廊兩側掛著周家祖輩的照片,黑白影像裡的人都看著她,眼神肅穆得讓人發慌。
書房門被推開時,一股陳舊的墨香混著菸草味撲面而來。
周延年走到書桌後坐下,指節敲了敲桌面:“坐。”
卿意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背脊挺得筆直。
“你不該來的。”周延年先開了口,視線落在她臉上,帶著種長輩式的居高臨下。
和從前的寵溺,變得不一樣了。
“周家現在是什麼光景,你不是不知道,火是衝著朝禮來的,警察查案,少不了雞飛狗跳,你圖什麼?”
卿意抬眸看他,平靜地反問:“大哥覺得我該圖什麼?大哥又憑什麼覺得火衝他來?”
周延年被噎了一下,臉色沉得更厲害:“當初是你自己要走的,走得那麼決絕,現在又回來……”
“我回來,是因為我想知道真相。”
卿意打斷他,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奶奶去世得蹊蹺,老宅又突然著火,這一切都和周朝禮脫不了?我不信。”
“你倒是護著他。”周延年冷笑一聲,眼神裡的失望幾乎要溢位來,“當年你可不是這麼說的。你說他冷漠,說他心裡只有工作,說跟他過日子像守活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