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冰冷的雨,像無數細小的銀針,刺在韓旬的臉上。
他站在山崖邊,看著柳無眉將冷月的屍體放入挖好的土坑。
冷月的臉很白,白得像雪,和三天前在聽雨樓初見時一樣。
只是現在,這雪永遠不會化了。
“她本不該死。”
韓旬說。
“該死的人很多。”
柳無眉剷起一捧土,灑在冷月身上,“但死的往往是不該死的。”
雨更大了,泥土很快變成了泥漿,覆蓋了冷月蒼白的臉。
韓旬想起她最後的話——“血字賬簿”。
那本名冊現在就揣在他懷裡,像一塊燒紅的鐵,燙得他胸口發疼。
“接下來怎麼辦?”
柳無眉問。
她已經填平了土坑,正用一塊石頭做標記。
韓旬摸了摸懷中的名冊:“查。”
“怎麼查?”
“名冊上的人。”
韓旬說,“活著的,死了的,一個個查。”
柳無眉站起身,雨水順著她的髮梢滴落:“你父親的名字也在上面。”
韓旬的手握緊了劍柄:“所以更要查。”
“會很危險。”
“我不怕危險。”
柳無眉看著他,雨水模糊了她的表情:“我怕。”
韓旬一愣。
他沒想到柳無眉會這麼說。
這個女人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現在卻說“怕”?
“怕什麼?”
“怕你死。”
柳無眉的聲音很輕,幾乎被雨聲淹沒,“像冷月一樣。”
韓旬不知該如何回答。
雨在他們之間形成一道簾幕,像隔開了兩個世界。
“先離開這裡。”
柳無眉轉身走向山下,“追兵隨時會到。”
韓旬跟上她。
兩人沉默地走在雨中,各懷心事。
山路泥濘,柳無眉突然腳下一滑,險些摔倒。
韓旬下意識地伸手扶住她。
她的手臂很涼,像一塊冰。
“謝謝。”
柳無眉說,但沒有掙脫他的手。
韓旬也沒有鬆開。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默默走下山去。
山下有個小鎮,名叫“清水鎮”。
鎮子很小,只有一條主街,街尾有家客棧,名叫“如意樓”。
如意樓很舊,招牌上的漆都剝落了。
但此刻在雨中,它就像沙漠中的綠洲,讓人無法拒絕。
“住一晚?”
柳無眉問。
韓旬點頭。
客棧裡沒什麼人,掌櫃是個乾瘦老頭,正在櫃檯後打瞌睡。
聽到門響,他揉了揉眼睛:“兩位住店?”
“兩間上房。”
柳無眉說。
掌櫃打量了一下渾身溼透的兩人,露出曖昧的笑容:“只剩一間了。”
柳無眉皺眉:“真的?”
“千真萬確。”
掌櫃搓著手,“最近江湖不太平,好多人都來避風頭...”
韓旬打斷他:“一間就一間。”
掌櫃笑眯眯地遞過鑰匙:“二樓左轉最裡面,熱水馬上送來。”
房間不大,但很乾淨。
一張床,一張桌子,兩把椅子。
韓旬站在窗邊,看著雨中的街道。
街上空無一人,只有幾盞燈籠在風中搖晃,像鬼火。
“看什麼?”
柳無眉問。
她已經脫下了溼外套,正在擦頭髮。
“沒什麼。”
韓旬收回目光,“只是覺得太安靜了。”
“暴風雨前的寧靜。”
柳無眉從行囊中取出一套乾衣服,“你要不要換?”
韓旬搖頭:“你先。”
柳無眉也不客氣,拿著衣服去了屏風後面。
韓旬聽到窸窸窣窣的換衣聲,突然覺得有些不自在。
他走到桌邊,取出懷中的名冊,仔細翻看。
名冊很舊,紙張已經泛黃。
上面的人名大多陌生,但有幾個他認識——都是二十年前赫赫有名的高手,後來或失蹤,或暴斃。
每個人的名字後面除了紅叉,還有一個數字。
他父親名字後面的數字是“十七”。
這是什麼意思?
“看出什麼了?”
柳無眉從屏風後走出來,已經換上了一身淡青色衣裙,頭髮還溼著,散在肩上。
韓旬搖頭:“只有名字和數字,沒有其他線索。”
柳無眉湊過來看,身上帶著淡淡的香氣,像是某種草藥的味道。
“這個數字...”
她指著其中一個名字後面的“三”,“會不會是排名?”
“排名?”
“比如武功排名,或者...殺人數量?”
韓旬皺眉。
如果是殺人數量,未免太少。
如果是武功排名...
“我父親當年在江湖上至少能排進前十。”
他說,“如果是武功排名,不該是十七。”
柳無眉沉思片刻:“也許是加入血影門的順序?”
韓旬心頭一震。
如果真是這樣,豈不是說父親是血影門的人?
“不可能。”
他斷然道。
柳無眉沒有反駁,只是輕輕嘆了口氣:“熱水來了。”
小二送來了熱水和乾淨毛巾。
韓旬簡單擦洗了一下,換上了乾衣服。
柳無眉已經坐在桌邊,泡好了兩杯茶。
“喝點熱的。”
她推過一杯。
韓旬接過茶杯,茶很香,是上等的碧螺春。
他啜了一口,熱氣順著喉嚨流下,驅散了些許寒意。
“謝謝。”
他說。
柳無眉笑了笑:“難得聽你說這麼多謝謝。”
韓旬沒有接話。
他再次翻開名冊,仔細檢視每一頁。
在最後一頁的背面,他發現了一行小字,幾乎被磨損得看不清:
“血影重生,天下臣服。十七子聚,天門洞開。”
“這是什麼意思?”
柳無眉湊過來看。
韓旬搖頭:“像是某種預言,或者...計劃。”
“十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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