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恆盛這一夜睡得格外安穩,自打李采薇出事,他好久沒有這般輕鬆過了。如今在武安君的地盤上,安全無虞,竟一覺睡到日上三竿,連夢都沒做一個。
“岳丈大人,昨夜休息得如何?”餘靜姝瞧見李恆盛打著哈欠走出來,趕緊上前行禮,臉上堆著恰到好處的笑容,主打一個禮數週全。
“好,甚好!謝過大夫人關心!”李恆盛笑得滿臉褶子,只當她是拿人手短,以後定然會對自己和女兒多些照拂。
“早餐已經備好,岳丈大人不妨移步?”餘靜姝做了個請的手勢,心裡卻在盤算——看在那五千兩銀票的面子上,務必要把這位財神爺招待好。
雲瑤正忙著從廚房往外端早餐,雖比不得李家豐盛,卻也擺了四五種點心,還有熱騰騰的小米粥,香氣撲鼻。
李恆盛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連連拱手道謝,腳步輕快地跟著餘靜姝落座。
“哎呀,可憐槿顏妹妹遠在建康,為咱們這個家操持,都沒能來此見一見采薇妹妹。”餘靜姝一邊給李恆盛盛粥,一邊故作惋惜地說道,眼角的餘光卻偷偷瞟著他的反應。
“可不是,槿顏妹妹常年在外奔波,數月才能見上一面,真是苦了她了!”雲瑤趕緊在一旁打邊鼓,語氣裡滿是心疼。
“都是為了咱們這個家,岳丈大人,您說是不是?”餘靜姝把話頭拋給李恆盛,為了紅包也是拼了。
“啊,是、是,都不容易!”李恆盛嘴裡塞著包子,含糊地應著,一時沒品出其中的門道。
“哎,夫君是要做大事的,咱們幾個可得把他伺候好,彼此得和睦些,莫要給夫君添堵。”餘靜姝見他沒反應,又循循善誘道,“咱們姐妹共處,最需要的就是公平,可不能厚此薄彼。”她說著,還朝雲瑤遞了個眼色——你倒是說句明白話啊!
雲瑤沒轍,知道餘靜姝的意思,只能由她來說句直白的了:“也是,槿顏妹妹不在,都沒能見到岳丈大人,恐怕下次在外面見了,都認不出來呢。”這話幾乎就是明著要紅包了——您給了我們,可別漏了槿顏啊。
“槿顏妹妹在襄陽也有鋪面,岳丈大人見過沒有?”餘靜姝索性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著李恆盛,看他這回能不能聽明白。
李恆盛也是八面玲瓏的人,被這麼一提醒,哪還能不明白?槿顏的事他知道,是武安君贖出來的青樓女子,幫著打理襄陽的鋪面。原本他以為這女子沒什麼名分,可如今看來,顯然已經被餘靜姝接納,算是武安君的人了。
如此看來,這餘靜姝倒也是個好相處的,既然如此,他也不會小家子氣。
“二位夫人,這位槿顏夫人,老夫是隻聞其名,未見其人。”李恆盛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笑道,“不過如今都是一家人,此番回建康,老夫當親自前往拜訪,以後也好多有往來。”他這話說得巧妙,既認可了槿顏的身份,又暗示了紅包少不了,只是眼下沒準備,得回建康再補。
“自然,我們情同姐妹,共同為夫君分憂,才好讓他安心做大事。”餘靜姝見他上道,頓時笑開了花——看來槿顏的紅包跑不了了。
話說那邊武安君帶著李采薇剛走出房門,小檀就端著茶水跟在後面。
“姐姐請喝茶!”李采薇接過小檀遞來的茶水,微微彎腰一福,恭恭敬敬地遞到餘靜姝跟前。任她再心高氣傲,也知道餘靜姝是當家大婦,該守的規矩不能少。
“嗯,咱們家也沒多少規矩。”餘靜姝接過茶水,輕輕抿了一口,隨即從袖口取出一根髮簪遞給她,“咱們眾姐妹和睦相處,為夫君分憂就是。此物是夫君當初送我們的定情之物,我請工匠又照著打了一枚,算是給你的見面禮。”
當初武安君第一次去襄陽,買了三根一模一樣的銀簪,槿顏一根,她和雲瑤各一根。這次李采薇來了,她早早就讓人打了枚新的,就等著這一刻。
這髮釵是普通銀飾,質地比起李采薇平日裡的收藏差了千里,可背後的意義卻不同——按照餘靜姝的說法,武安君的女人每人一件,如今補給她,就算正式接納她了。
“此物我甚為喜歡,謝過姐姐。”李采薇接過髮釵,眼中閃過一絲暖意。她瞥了一眼,見餘靜姝和雲瑤頭上都插著一模一樣的,便笑著遞給小檀,“小檀,幫我插上。”
待到小檀給她插好髮釵,三女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從今天起,她們就是一個屋簷下的姐妹了。
如今難得回一趟大盤山,武安君自然要抽空去書院看看。那些孩子瞧見他來,頓時像炸開了鍋,興奮地大喊大叫,圍上來拉著他的衣袖不肯撒手。
武安君笑著檢查他們的功課,發現這些孩子在他打下的基礎上,憑藉留下的課本,竟摸索著學了不少東西,至少兩位數的乘除法都能熟練掌握了。接下來幾天,他給孩子們查漏補缺,又往後教了些新知識。至於認字和經義,請來的先生也教得認真,這些半大小子總算擺脫了文盲的行列。
快樂的日子總是短暫的,不過七八日功夫,李采薇就要隨李恆盛返回襄陽,而武安君也得回軍中去了。
武安君雖然不捨,卻還是帶人將他們送到大盤山外。此番李采薇回去,主要是為了把農具的生意做起來——這可是關乎大盤山財政的大事。
李采薇站在船頭,望著岸邊衝自己不斷擺手的武安君,眼淚再也控制不住,順著臉頰滾落。小檀趕緊取出手帕給她擦拭,心裡直嘀咕: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急著回襄陽做生意,這會又哭鼻子了。
“采薇,你就留在賢婿身邊多待一陣子,生下個大胖小子,比什麼都強!”李恆盛在一旁嘆息,這種分離的痛苦,他當年可沒少受。想當初李氏商行還只是個小鋪子時,他常年在外奔波,一年在家的日子不超過半個月。現在想想,當初真該多陪陪采薇她娘,掙那麼大家業又有什麼用?
“爹,我不想做一個只依靠夫君或孩子的人。”李采薇抹掉眼淚,眼神變得堅定起來,“柳氏那樣的日子,太過可憐。我要掙錢,把商行做大,就算夫君再厲害,也離不開我的支援!”她不願意做籠中鳥,要體現自己的價值,讓武安君依賴她的本事,而不僅僅是她的身體。
女人再美,終究會老。她不知道武安君以後還會有多少女人,不想在一堆女人中靠容貌博取恩寵。她要憑藉商行的財力,在這個家裡穩坐不敗之地。
“當初,我也是這麼想的。”李恆盛看著女兒倔強的側臉,不由得嘆了口氣。想當年大哥高中進士入朝為官,他也想憑著經商的天分讓大哥刮目相看,采薇這性子,簡直跟他年輕時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