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人中,除了少部分漏網之魚,剩下的無非是從各地遷居草原的。水草豐美,又都是無主之地,自然有人願意去放牧。這裡面有西涼的羌人,東北的胡人,南附的草原人。但是要我說來,最多的,還是屬漢人。”
“因為去了草原,地廣人稀,缺少約束,人的本性自然就釋放出來,怎麼舒服怎麼來,披頭散髮就成了日常。草原上皮毛不要錢,還能抵禦風寒,布料貴得多,所以都改穿皮襖......”
“先賢有語:生於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據我所知,草原之上,很多部落都能認得漢字,也會說一些官話,若是給他們換上漢人裝扮,又如何進行區分?難道靠一紙戶籍?那東西可以造假的!”
武安君望著遠處連綿的營帳,眉頭微蹙。他麾下的北元降兵日漸增多,其中既有北地漢人,也有草原人,若是不能讓他們達成身份認同,彼此間的隔閡便會如影隨形,始終是個隱患。
“大人的意思是,我們草原人,很可能跟漢人是同樣的祖先,只是生活的環境不同?”漢達索眼中驟然閃過一抹亮光,雙手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自打歸降以來,他在唐州軍中總覺得自己像個外人,這種格格不入的感覺讓他備受煎熬。
“當然。”武安君頷首,語氣篤定,“從古籍記載來看,草原人與漢人糾纏了千餘年,相愛相殺從未停歇。這麼長的時間裡,早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又怎能分得清界限?”
他伸手拍了拍漢達索的肩膀,掌心的溫度透過衣料傳遞過去:“漢達索,你看,我們同樣是黃面板、黑眼睛、黑頭髮,你我之間,本就沒有什麼不同。”
“我知道,不光是你,就連其他各營的指揮使,都納悶我為何要吸納你們這些草原人進入唐州軍。”武安君頓了頓,目光掃過營中穿梭計程車兵,“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在我眼裡,草原人與漢人,並無區別。”
那些草原人想要侵佔中原時,總會吸納大量漢人為己所用,他武安君為何不能將草原人收為臂膀?北元朝廷重用漢人文官,只因他們深諳治理之道;草原人擅長騎射,他自然要將其納入軍中,以增強騎兵戰力。若是對草原人一味趕盡殺絕,又去哪尋找優秀的騎兵苗子?
這番話雖有安撫漢達索的意味,卻也道出了武安君的真實想法。數千年以來,這片土地上湧現過無數異族,最終都無一例外地被漢族同化。他相信,這些歸順的草原人,假以時日也會如此。
“卑職願為大人效死!”漢達索再也抑制不住情緒,熱淚順著臉頰滾落,滴落在胸前的衣襟上。投降以來的種種煎熬,在這一刻盡數煙消雲散,心中的陰霾被武安君的話語徹底驅散。
“效死就不必了,烏爾姆倒快被你折騰死了。”武安君俯身探了探烏爾姆的鼻息,見他呼吸尚算平穩,當即吩咐道,“來人,把他送到急救隊那邊處理傷口。”
看著漢達索離去的背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八個字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武安君卻很快搖了搖頭。漢達索早已沒了退路,況且他自身足夠強大,若是對方真有異心,他也絕不會心慈手軟。
烏爾姆醒來時,只覺得渾身像散了架一般。他躺在乾淨的床鋪上,鼻尖縈繞著淡淡的草藥味,身旁不時有身穿白布衣的女子走動,輕柔的腳步聲在帳中迴盪。這場景讓他一陣恍惚——難道是到了天堂?可以他過往的所作所為,實在不該有這般待遇。
“嗷——”他剛想掙扎著坐起身,渾身的傷口便傳來鑽心的疼痛,忍不住痛撥出聲,額上瞬間佈滿冷汗。
“快去通報大人,烏爾姆醒了!”一名侍女拿起床邊的記錄本看了一眼,隨即朝著門口的守衛高聲喊道,聲音清亮。
“我、這是在哪?”烏爾姆暈乎乎的,腦中一片混亂,但身上清晰的痛感告訴他,自己還活著。
“這裡是唐州軍急救隊。”侍女柔聲解釋,“你身上有大面積擦傷,已經清洗上藥了。疼痛是難免的,忍過這幾天就好了。”說罷,她便轉身照料其他傷兵去了——眼下傷兵太多,每個人都要負責二十多個,實在分身乏術。
“什麼鬼?”烏爾姆喃喃自語,根本沒聽過“急救隊”這個名號。但他聽懂了後半句——這撕心裂肺的疼痛,還得熬上好幾天。
武安君走進帳中時,一眼就瞧見了被綁得像粽子似的烏爾姆,忍不住暗自咋舌——漢達索下手未免也太狠了些。
他走到床邊,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烏爾姆,目光平靜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
烏爾姆被這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喉結滾動了一下,試探著問道:“你就是唐州軍的武大人?”他知道大乾這邊重文輕武,便刻意用了稱呼文官的“大人”二字。
“烏爾姆,你我也算打過交道,這麼快就忘了?”武安君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當初在泌陽城下,二人雖未正面交鋒,卻也算是有過照面——那時烏爾姆兵敗如山倒,靠著乘船渡河才撿回一條命。
“大人若是為了來羞辱在下,大可不必!”烏爾姆梗著脖子,擺出一副硬氣的模樣。事到如今,他也沒什麼可失去的了。
“羞辱?我可沒這嗜好。”武安君擺了擺手,笑意更深,“我來只是沒想好,該怎麼處置你。”他看著烏爾姆那狼狽的模樣,實在忍不住笑意——這傢伙被綁成這樣,倒像是待宰的羔羊。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烏爾姆見武安君笑得開懷,哪裡還不知道對方是在笑話自己,臉頰漲得通紅,卻只能硬撐著。
“當初你為了自保,準備拿漢達索頂罪,這會兒倒硬氣起來了。”武安君收斂笑意,語氣陡然轉冷,“是覺得我的手段不如蒲仙敖烈嗎?”
這句話如同利刃,瞬間刺穿了烏爾姆的偽裝。他面色驟變,想起蒲仙敖烈的所作所為——當初若非蒲仙敖烈把他往火坑裡推,最後甚至直接下令關門斷了他的生路,他也不至於落到這般田地,心中頓時湧上一陣寒意。
“折磨人的方法,我知道不少。”武安君語氣平淡,彷彿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比如,現在把你綁到樹上,刷上一層蜂蜜。那些螞蟻就會爬滿你全身,往你的傷口裡鑽……有個詞叫‘萬蟻鑽心’,要不要試試?”
烏爾姆聽得渾身發毛,恨不得抬手給自己一巴掌——逞什麼口舌之快,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放心,我自幼苦讀聖賢書,做不出這種事,傳出去影響不好。”武安君話鋒一轉,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不過,我若是把這種方法告訴漢達索,再把你交給他處置,你說會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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