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傳來一聲笑。
那笑聲帶著幾分沙啞,又沉又磁。
沈晏慢條斯理,將雪白裡衣的繫帶攏好,打了個結。
“殿下又不是沒見過。”
嘖,那能一樣嗎?
祁照曦在心裡默數了三息,這才轉過身。
“不是說身上有傷?”她上下打量他,眉心緊蹙,“就這還能沐浴?”
“膩得慌。”沈晏聲線平淡,“渾身不舒服,擦了下。”
他說著,朝她走近一步。
清冽的水汽混著他身上獨有的冷香,撲面而來。
“殿下怎的來了?”
祁照曦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硬著頭皮開口。
“你畢竟是為我受的傷。”
“若是不來,指不定旁人怎麼看我。”
沈晏勾了勾唇角,那雙深邃的眸子彷彿能看穿人心。
“真的?”他側身示意她去桌邊。
“自是真的。”祁照曦答得理所當然。
順勢在圈椅上坐下,心安理得享受起傷患給她倒的茶。
溫熱的茶水注入杯中,霧氣嫋嫋。
沈晏將茶杯推到她面前,聲音不疾不徐。
“我怎麼聽聞……”
“昨夜殿下便想來瞧我,卻被太后娘娘按下。”
“誰說的?”祁照曦脫口而出,“這是謠言!”
沈晏的目光落在她愈發紅透的耳根,唇邊噙著笑意,卻沒戳破。
“是嗎?”他輕描淡寫地將話頭一轉,“那便是太子殿下誆我。”
“太子?”祁照曦的雙眼倏地睜圓。
“祁長澤說的?”
祁長澤,真是個碎嘴子!
她在心裡狠狠罵了一句。
與此同時,金鑾殿上。
聽著朝臣奏報的太子祁長澤,沒來由地背脊一寒,結結實實打了個噴嚏。
“阿嚏——”
四下瞬間安靜,無數道關切的目光齊刷刷投來。
東宮內,沈晏瞧著她那副怨念橫生的小模樣,眼底的笑意再也藏不住,漾了出來。
是他昨日醒轉,第一時間便向祁長澤詢問她的狀況。
祁長澤這才派了人去摘星宮探問,卻不想她誤會。
他沒打算解釋。
見她杯中茶水已去了一半,便提起桌上的茶壺,又添上。
溫熱的水流注入,新一輪的霧氣氤氳升起。
“我無礙。”他的聲音恢復了慣常的清冷平穩,“父親研究水利,這個季節恆江水較平時稍緩,下通至何處我心裡有數,況且還有一身武藝。”
“這些傷對我來說不算什麼,殿下可安心。”
“恩,那便好。”祁照曦低低應了一聲,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微燙的杯壁。
她聽太醫說了,他頭上的暗傷極重,全憑一口氣撐著。
直到秦捷帶著人趕到,他心神一鬆,那股強撐的勁頭散了,才驟然昏倒。
還道他是盲目跳江。
原來是有考量過。
祁照曦抬眼,視線不由自主地膠著在對面男人身上。
裡衣鬆垮,病氣給他那張清雋凌厲的臉添了幾分脆弱。
可偏偏是這份脆弱,更襯得他風骨如玉,清貴逼人。
好一張招蜂引蝶的臉。
祁照曦在心裡嘖了一聲。
之前她一介平民,頂個縣主的頭銜,無權無勢,連自己的命都捏不穩。
嫁給沈晏做正妻。
刑部侍郎的夫人,沈家嫡長孫的宗婦。
聽著風光,實則是個火坑。
在外人眼中,她出身低微,配不上光風霽月的沈侍郎,是攀了高枝。
既是攀了高枝,便要伏低做小。
照顧公婆是本分,伺候沈老夫人是孝道,相夫教子是德行。
哪一點做得不好,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
她還記得,當初陳月被送去皇陵的訊息一出,那些個心儀沈晏的世家貴女,便像嗅到血腥味的餓狼,一個個冒出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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