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盧、裴二人在短暫交手了幾十息後,戰況業已出現明顯傾斜。
盧遇身法敏捷、出手極快,倚仗樓道狹窄的地理環境,勉強打出些優勢。
裴梟只覺得帖身纏鬥的盧胖子,就像一塊狗皮膏藥似的,甩不脫、揮不去。終於,這位三品武力,動了真格。
氣機狂放,雙掌推出。
原本在樓道兩端看熱鬧的阮煙蘿和肖氏兄弟,敏銳地感知到勢頭不對,當即騰身躍下樓去。名劍山莊少莊主尹書昀也隨之飄身飛出,還順手撈起杜掌櫃,免得他遭受無妄之災。
伊崎那川和隨行家臣,早在裴梟氣機湧動之時,就察覺到不妙,帶著負責翻譯的青年,先一步閃人。忍者的速度,快得連身法都看不清。
眾人剛剛落地,便聽‘轟’的一聲巨響,被撞出道道豁口的欄杆,應聲暴裂。整層五樓樓道,猛然坍塌。
面對絕對實力碾壓,盧遇心知自己再如何施為,也難以為繼。
胖子以為自己這回就算不死,怕也得脫層皮。然而,就在那崩石碎金的一掌,拍來之時,他卻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地向上飛起。
以旱地拔蔥的姿勢,直挺挺地避開了那一掌之威。
裴梟不依不饒地欺身上前,抬手再推一掌,卻在掌風轟出之時,及時收回,化作肉眼不可見的一道屏障,護於周身。
看不見銀光舞動,亦不見寒芒襲來,但那股勢不可擋的威壓,卻令裴梟混身寒毛炸起。不得不收手,回援自己。
不是真實存在的刀劍,而是意。
裴梟瞳孔驟然一縮,看向提著盧胖子,腳踩一把寬刃大刀、懸停於樓道外的早九。
三品刀客,整個大啟也就那十幾位,無論是軍中還是江湖,都是響噹噹的人物。但此人,連燕翎衛的情報檔案裡都未有半點記錄。
隆慶居一樓大堂內,一眾看客都驚呆了。
“這是要拆樓麼?”
“那漢子竟能御刀懸空?!”
“三品刀客,好強!”
“那當官的使的是掌法,恐非對手”
“依我看,那刀客高手若真放開來打,怕是不出十招,就能將之斬於刀下”
大部分看客都被早九叔亮瞎了眼,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起雙方武道修為。當然,也有心懷大義者,將關注點放在兩大機構爭鋒之上。
“你們還有閒大理寺和燕翎衛居然打起來,也不看看還有番邦部族在,真是教人笑話!”
眾人議論紛紛,卻聽門外馬蹄聲急。
俄頃,一隊士卒,衝進堂內。
為首的青年,一身銀袍,環緋紅色腰帶,虎目鷹鼻、寬額方頜,生得俊美無儔,又極具威嚴感。
“住手!”青年暴喝一聲。
裴梟側頭看去,眉頭登時擰緊:“裴端!”
一名虎背熊腰的中年將官,高聲道:“皇城司辦案,閒人避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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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讓你嫉妒的男人,來了】
【從基因優選的角度來說,他與寇綻的後代,必將擁有絕頂武道天賦】
【檢測到你的心跳、呼吸、脈博,正在直線上升】
【勸你冷靜,雖然以你目前的修為,足以擊殺對方,但他是皇城司副使,殺了他,只會惹來更多麻煩】
‘閉嘴!’
齊逸忍無可忍,卻也只能在心底暴喝一聲。
人工智障平時只會不停地催促他想辦法進宮,找火種矩陣。此時,卻像個嚼舌根的碎嘴婦人,叨叨個沒完。
此時,樓上眾人悉數轉移至堂內。
大理寺在左,燕翎衛在右,皇城司二十多餘士卒橫在當。退進餐廳的看客們,全都睜大雙眼、豎起耳朵,這等大熱鬧真是可遇不可求,撞上了可不得看得痛快。
“盧少卿,某奉督公之命,前來提人犯、物證。”
裴端亮出腰牌,並讓部下呈上一份公文。
“隆慶居血案交由本司來辦,督公有言,盧少卿及大理寺諸位的功勞,自不會忘。還請少卿,莫要令某為難。”
盧遇都給氣笑了,點頭道:“既然督公放話了,盧某自當依言照辦。”
“只是,裴副使,燕翎衛亦想接手此案。盧某若將案子移交給皇城司,便駁了燕翎衛。若交給燕翎衛,又開罪督公。”
“盧某官微言輕,可做不了這個主。此案究竟該交由哪邊,還請兩位裴大人移步大理寺,稟明寺卿大人,再作定奪。”
裴端側頭看向裴梟,二人皆出自東陵裴氏,但並不同支,亦不在一個部門。
各司其職,各有其主。
“燕翎衛監查百官,兇殺血案,非職司所在,何責之有?”
裴端不光長得英武不凡,聲音也極具磁性,簡直是雄性中的雄性,堪稱完美。
堂內一眾女子,都被這位皇城司副使迷得兩眼放光,快成花痴了。只有素來自視甚高的阮煙蘿,輕飄飄地瞥了裴端一眼,便不再多看,轉而將目光投向齊逸。
“皇城司負責宮門啟閉、禁衛排程與皇宮護衛之職,又與這殺人案有何干系呢?”
裴梟雙眼微虛看向裴端,二人四目相對。
“皇城內外,皆是我司之職。隆慶居發生此等血案,我司自當撤查到底。若那行兇之人繼續犯案,或滑入皇城,驚擾了宮中貴人。這罪過,裴金燕可擔當得起?”
“哈~裴副使這話說的,莫非,只有你們皇城司有能耐勘破此案?我燕翎衛就這般無能麼?”
二人唇槍舌劍,互不相讓。
形勢急轉,從表面來看,大理寺是最弱勢的一方,但事實上在這場角逐中,卻已佔得先機。
人犯、物證都在大理寺手上,皇城司與燕翎衛,任何一方單出,仗著‘直達聖聽’的職權優越性,強搶也不是不行。事後補個公文,往大理寺一遞,寺卿大人也只能打落門牙肚裡吞。
但雙方同場搶奪案子的主辦權,大理寺反倒能在這三角並系中抽離出來。
盧遇先前暴怒出手,此時已然恢復冷靜,以他那八百個心眼子,很快就想到了最優解法。
破案!
趁著案子歸屬權尚未落定,將這起血案破了。如此一來,甭管兩個姓裴的怎麼爭奪,最後鹿死誰手,他都會是真正的贏家。
說到破案,盧遇首先想到的自然是縣子大人。扭頭一看,這才發現齊逸已經走到許捕頭躺著的長桌前。
盧胖子趕忙小跑過去:“縣子大人,醫師稍後就到。”
“來不及了。”
齊逸開啟手術箱,取出醫用酒精,戴上手套。靳九思十分默契地充當起護士,解開許捕頭的外衣,並用剪子剪開裡衫。
盧遇先前探試過許捕頭的氣息,可以確定他還活著。五品武夫只要沒受致命傷,尋常都不會有性命之憂,只是老許傷勢較重,恐怕得修養數月,才能恢復。
但聽縣子大人這麼一說,盧胖子下意識就探測了一下,繼而面色一白。
“怎會如此?”
齊逸戴上口罩,抽出手術刀和兩根軟管:“許捕頭遭受一擊,墜下樓後,摔斷了肋骨。斷骨插入肺中,已經出現嚴重的內出血。武夫體魄再強悍,心肺受損,一樣會沒命。”
盧胖子雙眼登時就有些發紅了,滿眼憤恨地看向裴梟。
“別做無謂之事,先救人。”
齊逸說罷,手中柳葉刀已是快準穩地劃開許捕頭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