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四刻,淒厲的尖叫聲,驚醒已然進入夢鄉的住客們。
隆慶居杜掌櫃也被吵醒,迷迷糊糊地推門而出,還沒完全醒過神來,便見兩名侍生屁滾尿流地從樓上連滾帶爬地衝下來。
“掌、掌櫃,不、不好了,死人了!”
身形清瘦的杜掌櫃,當即一個激靈,顫聲道:“在、在哪?”
“五、五樓,乙六號房...”
“快、快去看看”
杜掌櫃心底一沉,趕忙衝上樓,剛到案發房間門口,就被一名漢子擋住去路。
掌櫃正想罵人,猛地回過神來,這長得像個莊稼漢的中年人,不正是那位藍玉縣子的隨從麼!
齊逸獲封爵位後,訊息靈通的各路權貴門閥,便相繼來到隆慶居。所以,客棧上至掌櫃下至侍生,全都知道了這件事,甚至連廚子們都聽說,自家客棧住著位子爵。
倒不是說子爵有多高貴,只是隆慶居房價高昂,普通百姓可住不起,起碼得是大富之家。權貴子弟、王侯將相,都屬常見。
主要是齊逸入京過,聲名漸顯,如今儼然已是是京都頭條熱搜的霸榜人物。杜掌櫃可是個耳聽六路、眼觀八方的伶俐人,怎會沒聽說杏林君齊退之的大名。
“怎麼回事?”杜掌櫃問道。
早九面無表情地搖搖頭,示意掌櫃退開。
俄頃,五樓大部分房門相繼開啟,披著外衣的住客們,打著哈欠埋怨起來。
“深更半夜,鬼叫什麼啊?”
“就是,擾人清夢,怎麼管教下人的?”
也有睡的不沉,或還沒睡著的住客,聽清了侍生的尖叫。
“不是,我方才聽到說死人了”
“啊?死人了?當真!”
一眾住客即害怕又忍不住好奇地紛紛出門,朝乙六號房走來。
“誒,杜掌櫃,怎麼回事?”
“當真死人了?”
“死的是這房裡的客人麼?”
眾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杜掌櫃也一腦門霧水地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要不,進去瞧瞧?”
有人提議,就有膽大的付諸行動。
然而,幾名身形頗為魁梧的漢子,被早九叔無情攔在外門。
“杜掌櫃,此處發生人命案。有勞,將所有住客請回客房。”
房內傳出說話聲,長長的樓道里,登時一窒,旋即一片譁然。
被擋在門外的漢子,一聽真出了兇案,非但不害怕,反而更好奇了,越發想進屋瞧個究竟。
“兇案現場,不可擅進,諸位請回。”
齊逸話音剛落,堵在門口的壯漢,嚷嚷道:“你不也是住客嘛,憑啥你能進,我們就不能進?”
“就是,我等又不是兇犯,瞧一眼又能如何?”
“讓開,再不讓開,可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一名漢子說著便伸手去抓早九的衣領,早九叔依舊面無表情,只微微調動氣機,那漢子便怔在原地。
緊接著,門前四條壯漢,登時寒毛炸起,虎背一震、縮成鵪鶉,退至一旁,再不敢囉嗦半句。
....................
不到一刻鐘,一隊巡防營士卒匆匆趕至隆慶居。
等候在樓下的杜掌櫃,趕忙將人領到五樓。
一進客棧大門,領隊的青年將官便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登時心底一沉,暗道不好。
上得樓來,便見乙六號客房門外圍站著二十幾名住客,一個個全都伸長脖子往裡瞧。
膽小的早就被濃重的血腥味嚇得縮回房去,此時敢在這兒看熱鬧的,大多都是武夫。
杜掌櫃來到門前,恭恭敬敬地合手揖禮:“齊爵爺,巡防營來了。”
齊逸面色古怪地看向靳九思,九公子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
先前靳問羽自告奮勇,主動請命去大理寺報案。結果表明,這丫頭辦事,那是靠不住半點。
來都來了,還能怎麼著,總不能將巡防營士卒擋在門外吧。
“以免破壞兇案現場痕跡,還請領隊獨自進房。”
青年將官心底越發疑惑起來,但聽掌櫃的稱房內之人為爵爺,便也沒多說,朝一眾士卒擺擺手,邁步入內。
乙字號都是套房,空間寬敞,裡外共三進。
大門與客廳以一塊大屏風為隔斷,乍一看還以為是琉璃質地,但實際上不過是一種通透度較高的玉石磨薄的仿製琉璃。畢竟,這麼大塊的琉璃,造價可不低,起碼得二百兩金。隆慶居再材大氣粗,也不可能在每間客房裡都配上。
一進門,便見地上有一截燃至一半的蠟燭。屏風後頭擺著茶桌椅子,往裡走,便是橫向兩進,皆為臥室。
房內原本住著四人,但此時,已是四具冰冷的屍體。
確切來說,是十幾塊殘肢碎軀。
從客廳靠內的地面,一直到左邊那間臥室門口,鮮血淋漓、頭顱滾地。
牆面、茶桌、椅子、臥室內的大床與地上,滿布殷紅血液,甚至連頭頂的天花板上,亦可見斑斑血跡。
桌後邊的書架旁散落著幾本書和一卷畫,桌面上掉著一截斷手,還有一條小腿靠牆而立,彷彿死者是站在那裡,突然被一刀劈中後留下的。
一個眉目還算清秀的少年郎,站在兩間臥房當間,一手端著本冊子,一手執筆正快速書寫著什麼。
青年將官眉頭低壓,這等場面連他這個上過戰場、經歷過生死廝殺的武將,都覺得有些觸目驚心,更別說普通人了。但那少年郎面上,竟無絲毫恐懼之色,就好像在他眼前的並不是殘不忍睹的兇案現場,而是很平常的事物。
“胃容物大致相同,從消化情況來看,初步判斷四名死者的死亡時間基至一致,皆為一個時辰之內。”
循著聲音,青年將官來到左側臥房門,往裡一看,登時驚詫得眉頭一挑。
只見,一個青衣少年,正蹲在地上,一邊檢查一堆血肉一邊平靜地說著。
“未請教...”
青年將官話沒說完,齊逸便打斷道:“怎麼稱呼?”
“京都巡防營左衝副尉裘無敵”
正在檢查一截腸子的齊逸,頓時驚了,扭頭一看,差點沒笑出聲來。
‘哥們咱要不改個名字呢?’
來者身高最多165,比例也很虐,標準五五分。雙手短得只能勉強摸到腰間,這抬起來,跟頭霸王龍似的,配上方方的腦袋和那雙比綠豆大不了多少的眼睛,莫名喜感。
裘副尉敏銳地察覺到對方面上閃即逝的古怪神色,對此,他早就習以為常。就是因為貌醜,又沒什麼背景,才一直受打壓,雖是四品武夫,殺敵無數、軍功累累,卻只混了個七品左衝副尉。
“藍玉縣子齊退之”
齊逸特地點明自己的爵位,並不是自傲,而是免得對方不明所以,繼而干預他驗屍。
“下官拜見縣子大人!”
“無須多禮,裘副尉是接到報案而來?”
“正是。”裘無敵點頭道:“下官領部下巡邏至附近,見一名紅衣少女於長街狂奔,遂加以阻攔。那姑娘稱隆慶居發生命案,下官這才匆匆趕來。”
齊逸繼續驗屍,頭也沒抬道:“她人呢?”
“說是去大理寺報案”
話音剛落,樓下又再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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