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土世界打工指南

第45章 於乾渴中新生[已修正]

“回家”

——這個簡單的詞語在她的意識中激起奇異的漣漪。

回家?

但“家”這個概念突然變得如此陌生。

是回到某個具體的地方,還是迴歸某種難以名狀的存在狀態?

是不是有什麼人說過,在家裡等待她?

畫面在意識邊緣閃爍,像是被幹擾的訊號。就在她即將觸及的瞬間,畫面又如同沙中的水一般,從指縫中悄然流逝。

020的存在籠罩著她,兩者之間那種詭異的聯絡愈發清晰。無數難以察覺的絲線在維度間延伸,像是蛛網般將它們緊密相連。

絲線並非實體,而是某種更本質的存在——或許是血脈,或許是比血脈更加古老的聯絡。

現在,020在等待著。

不,與其說是等待,不如說是在見證。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壓迫,將她推向那個早已註定的結局。

這並非選擇,她從未真正有過任何選擇權。

等待她的只有唯一的道路——迴歸巢穴,或作為不完整的形態死亡。

“我……”

這個音節從她口中艱難地流出,像是某種古老的咒語。

發出這個聲音的已經不是人類的聲帶,而是整個存在本身在震顫。

這是她新生後的第一個聲音,是一個全新存在即將誕生的啼鳴。

使用人類的語言,讓她感到無比不自然。聲音彷彿被宇宙間的塵埃填滿,每一次振動都帶來難以忍受的乾澀感。

無比干燥的感覺席捲全身,彷彿每個細胞都在渴求著水分。

她感到異常痛苦,但還是擠出混雜著雜音的話語。

“我要……”

伴隨著這個扭曲的宣言,銀白色的液體開始在虛空中流轉。液滴宛如微型的星系,在看不見的引力作用下尋找著最終的平衡點。

從最末端開始,液體凝聚成尖銳的突起,這個尖頭逐漸延伸、分裂,最終形成了五個細長的突起。

液體開始違反自然地凝結。

先是在最遠端形成尖銳的突起,像是要刺破現實的薄膜。這些突起分裂、延伸,最終扭曲成五根細長的附肢——拙劣地模仿著人類的手指。

沒有骨骼的支撐,這些“手指”呈現出詭異的柔軟,彷彿隨時會流淌回它們原本的形態。

“我想……”

這是反向的進化。

永恆的存在正在將自己塑造成片刻,無限正在模仿有限。

銀白色的液體繼續向上蔓延,刻意構造出手腕、手臂的形狀。表面震顫著形成細密的紋路,徒勞地想要複製人類面板的質感。

它們甚至在表層之下製造出肌肉和骨骼的幻象,就像是一個超維度的存在在玩一場扮演人類的遊戲。

最終,這個存在勉強拼湊出一個人形。但那輪廓有著一種病態的完美——每一個細節都精確得令人不安,卻又處處透露著“錯誤”。

這不是進化創造的產物,而是存在的自我封印,是永恆主動套上的枷鎖。

純粹的銀白色流質凝結成人形,但那顯然不是真正的血肉之軀。髮絲如同活物般流動,瞳孔深處是純白的虛空,彷彿能通向另一重宇宙。

在這具“軀殼”中,一個全新的意識正如同深淵中的氣泡般緩緩上浮。

她說出了連她自己都無法理解的話語。

“我要當……滄星榆。”

這句不該存在的宣言讓整個虛空為之震顫。

剎那間,色彩如同潮水般湧入這具銀白的容器。

墨色從髮梢開始擴散,如同夜色滲入黎明;瞳孔中的虛空被深邃的黑色填滿,彷彿宇宙的誕生;面板表面泛起量子般的波紋,無數微觀粒子在重組,將永恆的冰冷轉化為生命的溫度。

她的巢穴——那個違反幾何的空間結構在瞬間坍塌,化作不可見的奇點。

虛界迅速關閉,她的瞳孔中倒映出現實世界醜陋而真實的景象:灰暗的街道,漂浮的塵埃,三輪詭異的夜日。

取而代之的,是現實世界的景象——灰撲撲的街道,飄散的塵土,以及夜空中若隱若現的三輪夜日。

「…Vor-zo.Zhi-nieth-thvor-zo.」

……貪婪。勢必付出代價。

古老的話語中帶著難以分辨的情感,像是憎恨,又像是某種扭曲的期待。這聲音轉瞬即逝,如同從未存在過。

片刻之後,一切歸於平靜。

整個過程只持續了短短几秒,卻彷彿經歷了一場驚人的進化,或者說是一次逆向的退化。

站在那裡的已經是一個完整的“人類“。她睜開眼睛,瞳孔中閃爍著新星誕生般的光芒。

第一次呼吸,空氣中夾雜著灰塵的乾燥味道讓她感到異常新鮮,感官歡呼雀躍——對生命的模仿如此完美,以至於連她自己都幾乎要相信了這個精心編織的謊言。

但為她的新生感到欣喜的,似乎只有她自己。

但020的存在劇烈扭曲,黑色的陰影在虛空中撕裂出尖銳的形態。那扭曲中蘊含的不僅是憤怒,更是對褻瀆的憎惡。

在它看來,這是比湮滅更深重的罪孽——永恆的存在竟甘願墜入時間的牢籠,無限的個體主動將自己禁錮在可悲的血肉之軀中。

漆黑的陰影如同活物般纏繞上星榆的身體。鉤爪在空中劃出令人心悸的弧線,可以輕而易舉地將她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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