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只是想收集末日的資訊,那我們可以繼續。”
炙驍跟著星榆繼續在街道上前行,神情恍惚。
“……我們不能做任何事。”她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不得不強迫自己接受,“我們什麼都做不了。”
終末。
這個詞她很熟悉,再熟悉不過了。
它就像一個永遠未完成的報告標題,靜靜躺在所有資料的最上層,被反覆提及,卻始終抽象。
但當它具象化呈現在自己眼前的時候,比任何的文獻典籍資料來的都要更加震撼。
他想過終末時會變得什麼樣,或許是人口再度銳減、社會解體?或許是汙染體大規模入侵、城市撤離?最極端的是全城隔離、主城增援,人類進入戰時存續狀態?
——不,不可能吧。
所有異教都喜歡使用“末日論”來煽動人心,誠然預言證實它一定會發生,但它也未必有想象中那麼恐怖——人類已經存在這麼久了,怎麼可能就在一瞬之間全部消失呢?
再糟,人類也不會被一瞬間抹去;再晚,A環也總能響應;再失敗,至少她能做點什麼。最好都結果是,在終末發生前就將主謀捉拿歸案,最差的發展是,在終末來臨前的日子,提前做好庇護。
“終末”歸根到底只是誇大其詞的……對吧?
然而眼前的事實讓她無法再堅持這自欺欺人式的幻想。
腳下滿是血雨凝結的紅晶,街邊凝固人體仍在緩緩顫動,從地縫中扭出的肢體在低語、在生長。
她無法再站在遠處審視這一切。
無法再用術語把所有人的生命打包進一份報告。
她真的……接受不了。
——所有人都會死,所有文明都會滅亡。
在這樣的感染和變異之下,沒有任何人能夠逃脫。
此時此刻,炙驍的腦海中卻浮現出楚無煜對自己的評價。
楚無煜總說她太不成熟,還需要相當多的歷練。而她雖然尊敬,但總是對此不置可否——她一直是最好學、積極、成長最快的那一個。
可現在她終於明白了那句話的意思。
她太低估了終末。
太低估了職責。
更高估了自己。
她太不成熟。
此時此刻,她居然什麼也做不了,也想不出任何的應對方法,只能看著,眼睜睜地,看著這個世界被一點點吞噬。
每走一步,腳下的世界便更陌生一分。
街道上的水窪早已不再柔軟,它們凍結成鏡面般堅硬的結晶質,在光線下反射出詭異的虹彩。
刻印在其中的,本應是天空的倒影,現在卻是一張張模糊的臉。
年幼的、年長的,女性、男性,神情或哀或笑,皆若死前一瞬的凝固。如同被人類記憶勉強封存的遺照,在水面上反覆浮現、潰散、再度重組。
炙驍忍不住停下腳步。
她看著水窪中的一張臉,與自己有幾分相似,但陌生、扭曲、結晶化,眼神空洞如石。
她下意識地後退半步。
“這不是汙染。”她低聲說,“這不是汙染……”
每一條巷道都在被結晶吞噬,每一處屋頂都在溢位血紅之霧。
就在此時,遠處忽然傳來呼喊。
“立刻躲進住宅!所有人、立刻躲進住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