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頁翻開,光與影再次鋪展開來。
第一幕和第二幕已經演繹完畢,劇場的終幕開始了。
……
“……監護人電話還是打不通……”
“要不先聯絡居委會?或者班主任?”
“你先回家等待進一步調查。期間必須保持手機暢通,隨傳隨到,不得離開本市。如果案件需要,我們會隨時通知你過來配合調查。”
回家。
這個詞忽然變得陌生而空曠。
學校暫停了她的課業,原本嚴絲合縫的生活節奏驟然斷裂。原本井然有序的規律生活變得漫長而痛苦。下樓吃飯時,她偶爾會覺得如芒在背,似乎總有人在她背後指指點點,即使那些人並沒有看過來。書桌上擺著原本說考完試就要去讀的小說,她試過繼續讀,可那些鉛字無論如何都鑽不進腦子裡。
手機。
手指已經先於意識點開了螢幕。
網際網路上的資訊像潮水一樣湧來,每一個關鍵詞都像針一樣扎進視網膜。她的名字、模糊的照片、被擷取的對話記錄、陌生人信誓旦旦的“我早就覺得她不正常”。心跳越來越快,手指不受控地顫抖。
她點開每一條為自己說話的評論,反覆檢視對方的賬號——是誰?是認識的人嗎?還是僅僅路過的陌生人?而後又像自虐一般滑向那些謾罵與揣測,拉黑,又解除,再點進去看,彷彿某種強迫性的儀式。
她不想看了,一次又一次試圖把手機放下,但肢體似乎已經放棄被大腦所控制。手不受控的主動繼續滑動、翻看,讓資訊主動地往她腦子裡鑽。
她查過了。通常的結果是防衛過當,但更嚴重的結果是故意傷害。即使是前者,或許都需要漫長的時間來為自己爭取到一個合適的後果……
“判刑。”
“賠償。”
“案底。”
這些詞會烙印在她的腦子裡,讓她整夜難眠。
誰來為她辯護?真的要穿上囚服嗎?還能回到教室嗎?想象一下……如果按照最好的結果判兩年,出獄時還能重新考試嗎?落下的課程要怎麼補?這些年寒窗苦讀,難道就這樣付諸東流?
過去十六年的人生簡單得像一張白紙——上學、放學、寫作業,週而復始。她曾無數次對著成堆的試卷抱怨“不想再學了”,可現在才驚覺,那些按部就班的日子是多麼珍貴的安全網。如今這張網被粗暴地撕開,露出下面猙獰的深淵。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的世界原來如此狹小。
除了教室裡的座位,除了月考排名,幾乎一無所有。手機通訊錄裡全是同學,而現在被學校“建議休息”後,連這些僅有的聯絡也都斷了。沒有青梅竹馬的發小,沒有深夜傾訴的摯友,更沒有能在這種時候為她挺身而出的大人。
後悔、痛苦、迷茫、恐懼像腐蝕著她的理智,在無人陪伴無人傾訴的漫長時間裡不停的發酵。
既然已經失去了一切,
既然未來已經化為泡影,
既然連最平凡的日常都成了奢望……
那除了這條命,還有什麼可顧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