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劍身寒光盡顯,他才緩緩抬眸,目光如冰錐,刺在皇甫咄吉身上。
“退兵?重修舊好?晚了!”
靖武帝嘴角牽起一絲極冷的弧度,刻骨嘲弄,“武安多少年了?嗯?朕登基那年,你爹,皇甫老兒,跪在朕馬前稱臣!獻牛羊,獻駿馬!指天發誓,永為藩籬!這才幾年?屍骨未寒吶!血還沒幹透呢!你這逆子,就敢弒兄囚父,篡奪汗位!勾結前秦,劫掠邊民,屠戮村莊!如今,被朕像條野狗般拖到帳前,還有臉提藩屬?”
字字如鞭,狠狠抽在皇甫咄吉臉上。
他張著嘴,那點卑微的求和之辭被堵在喉嚨裡,只剩下嗬嗬的喘息和滿眼驚恐。
“修好?”靖武帝猛地將絨布摔在案上,身體微微前傾,那股屍山血海中淬鍊出的煞氣轟然爆發,“朕告訴你,皇甫咄吉!我大靖,只認一個北涼王!就是被你關在地牢裡,生不如死的舊王!他才是朕親封的北涼之主!你?”
老皇帝的目光如同在看一堆腐臭垃圾,一字一頓,帶著金鐵交鳴的殺伐:
“你算個什麼東西?一條弒父殺兄、背主篡位的——野狗!”
“不!不是!”皇甫咄吉被那目光刺得渾身劇顫,死亡的恐懼壓倒一切,他掙扎嘶喊,聲如裂帛,“是他!是舊王那老東西先勾結你們大靖!他要把草原賣給漢人!本王…本王是為了北涼!為了草原各部不被漢人吞掉!本王是撥亂反正!是…”
“啪!”
又一記軍靴狠辣地踹在他嘴上。
兩顆帶血的門牙混著唾沫飛出。
皇甫咄吉痛得蜷縮嗚咽。
“撥亂反正?”靖武帝冷笑,目光掃過一旁沉默的洛珩,復又落回地上爛泥,“就憑你?也配談正?你去問問草原上的牧民,問問那些被你屠村、擄掠為奴的邊民!誰認你這正?你去問問你爹,問問被你砍了頭的兄長!他們認不認你這正?!”
他霍然起身,重甲鏗鏘,高大的身影帶著無匹威壓籠罩御帳。
戟指地上瑟縮的皇甫咄吉,聲如驚雷,震得帳頂塵灰簌簌:
“朕告訴你!我大靖天兵至此,只為兩件事!”
“第一!替天行道,誅殺你這弒父囚君、禍亂北涼的狗賊!”
“第二!迎回朕親封的北涼王!扶正朔,安黎庶!”
“至於你?”靖武帝的聲音陡然降至冰點,帶著不容置疑的帝王裁決,“來人!”
帳外四名如狼似虎的甲士應聲湧入。
“將此獠拖下去!”靖武帝大手一揮,斬釘截鐵,“梟首!懸於旗杆!曝屍三日!傳示三軍,傳檄草原!讓天下人都看看,背信棄義、犯我大靖天威者——是何下場!”
“遵旨!”
甲士轟然應諾,聲震屋宇。
“不——!饒命!陛下饒命啊!我願降!我願永世為奴!饒…啊——!”
皇甫咄吉殺豬般的慘嚎戛然而止,被堵著嘴,如同拖拽死豬般粗暴地拽出御帳。
那絕望的嗚咽,轉瞬便被帳外凜冽寒風吞噬。
帳內死寂。
唯餘炭火爆裂的噼啪聲,格外刺耳。
靖武帝緩緩坐回龍椅,臉上殺伐之氣未散。
目光轉向洛珩,眼底深處翻湧著複雜難明的光。
“洛珩。”
“孫兒在。”
洛珩上前一步,抱拳躬身,沉穩如山。
老皇帝盯著他,沉默片刻,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卻帶著穿透人心的力量:
“野狐嶺這一仗,打得痛快!此役首功,非你莫屬!朕,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