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昭德殿。
燈火通明,絲竹悅耳。
空氣中瀰漫著酒香、脂粉香和一種名為權勢的甜膩氣息。
洛昭一身簇新的月白錦袍,意氣風發地接受著眾人的恭維,儼然今晚最耀眼的星辰。
殿門口光線微暗,兩道身影踏入。
前面的漢王洛燼,依舊是那身半舊玄色常服,耷拉著眼皮,彷彿隨時能睡著。
但當他身後那人完全走入殿中明亮的光線下時,殿內原本喧鬧的聲音,瞬間低了八度,無數道目光齊刷刷聚焦過來。
洛珩。
一身簇新到近乎刺眼的親王世子常服!
雲錦為底,金線銀線交織出繁複的蟒紋,在燈火下流光溢彩。
蜀繡的領口袖口,針腳細密,圖案栩栩如生。
這身行頭,用料之考究,做工之精細,別說洛昭那身月白錦袍,便是太子洛宸身上的常服,單論華麗程度,也隱隱被壓了一頭!
洛珩身姿挺拔,眉宇間帶著邊關磨礪出的冷硬,這身華服穿在他身上,非但不顯俗氣,反而襯出一種逼人的銳氣,與洛昭刻意營造的溫潤貴氣截然不同。
短暫的寂靜後,太子妃徐明姝臉上立刻堆起無懈可擊的笑容,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驚喜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酸意:“哎呀!瞧瞧咱們珩兒!這身新衣裳可真精神!到底是漢王府闊綽,瞧瞧這料子,這金線……嘖嘖,看來四弟監著帝都政務,手頭就是寬裕,不像我們東宮,處處都要精打細算,連給昭兒置辦身像樣的行頭都得掂量掂量呢。”
這話明著誇洛珩,暗地裡卻直指漢王利用監國之權貪墨肥私。
洛昭立刻心領神會,端著酒杯走上前,臉上掛著溫良無害的笑容,對著洛燼一揖:“四皇叔安好!侄兒恭喜皇叔喜得麟兒!大哥這身氣派,侄兒看了都羨慕得緊呢。皇叔監國辛苦,皇祖父常說皇叔是能臣,這帝都政務在皇叔手裡,想必是井井有條,庫房充盈,才能如此……嗯,體恤家人。”
他話裡話外,把監國、庫房充盈、體恤幾個詞咬得格外清晰,暗示之意昭然若揭。
龍案之後,靖武帝洛承天的臉色早已陰沉下來。
他本就因洛燼近日呈上的幾份糊塗賬目憋著火,此刻看著洛珩這身比太子嫡子還張揚的華服,聽著太子妃母子一唱一和的恭維,只覺得一股邪火直衝頂門!
“砰!”
靖武帝猛地一拍龍案,震得杯盤叮噹亂響,整個大殿瞬間鴉雀無聲。
“洛燼!”靖武帝的聲音如同炸雷,帶著雷霆之怒,目光如刀般剮向依舊懶散站著的漢王,“朕讓你監國,是讓你替朕分憂!不是讓你中飽私囊,給自己兒子置辦蟒袍來了!”
洛燼眼皮抬了抬,剛想張嘴,靖武帝根本不給機會,怒火更盛:
“你看看你監的什麼國!朕讓你管賬,你管得明白嗎?前兒個戶部遞上來的摺子,朕看了都替你臉紅!幾筆爛賬,算得糊里糊塗!錢糧出入,對不上數!朕問你,東城賑災的銀子,賬面上寫著一萬兩,實際發到災民手裡的,有八千兩嗎?啊?!”
靖武帝越說越氣,指著洛燼的手指都在抖:“朕讓你監國,是信你!結果呢?你連個囫圇賬都算不明白,你監什麼國!丟人現眼!你再看看你大哥!再看看太子!東宮上下,哪一處不是規規矩矩,清清爽爽?太子替朕分憂多少年了,可曾有過半點紕漏?可曾像你這般,剛監了幾天國,就囂張跋扈得不成樣子!連你兒子都穿得比太子嫡子還氣派!你想幹什麼?!”
這一番斥責,如同疾風驟雨,毫不留情面。
殿內眾人噤若寒蟬,目光在暴怒的靖武帝、沉默的太子、以及被罵得狗血淋頭的漢王之間逡巡。
徐明姝和洛昭母子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得逞的快意。
徐明姝立刻換上憂心忡忡的表情,上前一步勸道:“陛下息怒啊!四弟他……他性子是散漫了些,許是下面的人辦事不力,矇蔽了四弟……”
洛昭也趕緊跪下,一臉懇切:“皇祖父息怒!四皇叔定是一時疏忽!監國事務繁雜,千頭萬緒,偶有疏漏在所難免。孫兒願為皇叔分擔一二,細細核查賬目,定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還皇叔一個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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