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重要嗎?”白若曦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她頓了頓,一字一句地繼續道:“蕭氏就算再降位,也還是妃位,背後站著的是右相府和盤根錯節的蕭氏一族。皇上此番重罰,看似雷霆之怒,卻也未必沒有給她留下一線生機。日後之事,變數尚多,豈容你在此胡亂猜測,妄議中宮!”
春桃嚇得臉色發白,立刻跪倒在地,叩首道:“奴婢知錯!奴婢多嘴!求娘娘責罰!”
“自己去院裡跪一個時辰,好好長長記性。”白若曦冷聲道,“下次再敢如此口無遮攔,便直接去領二十個嘴巴子。這永和宮,容不下蠢人。”
春桃什麼都好,就是心直口快,藏不住事。在這吃人的後宮裡,這份“天真”足以致命。
白若曦知道,自己必須用重典,讓她明白謹言慎行的重要性。
待春桃退下,白若曦的眼神才重新變得幽深。
她心中想的,是如何趁著蕭妃根基動搖之際,再補上最關鍵的一刀,讓她再無翻身可能。
接下來的幾日,後宮之中瀰漫著一種詭異的平靜。
蕭妃被禁足景陽宮,宮門自內落鎖,除了每日送飯的內侍,宮門前落葉堆積,也無人清掃。
曾經車水馬龍、門庭若市的景陽宮,如今冷清得宛如一座鬼蜮。
其餘各宮的嬪妃,在親眼目睹了秋獮的驚變後,也都收斂了所有鋒芒,行事越發低調謹慎,生怕一不小心就觸怒了龍顏,步了蕭妃的後塵。
而鳳鸞宮的皇后,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與世無爭的模樣。
她每日按時接受嬪妃的請安,有條不紊地處理著宮中事務,對蕭妃之事,自始至終未曾多置一詞,彷彿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這日,白若曦前往鳳鸞宮給皇后請安。
殿內燻著上好的沉水香,皇后正臨窗看著一盆新開的蟹爪秋菊,姿態嫻靜,神態安詳。
“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白若曦斂衽行禮,姿態無可挑剔。
皇后緩緩轉過身,臉上帶著和煦得體的微笑,彷彿一位寬厚的長者:“瑾充媛來了,快起來坐吧,不必如此多禮。”她的目光在白若曦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溫和,卻又帶著一絲探究的意味,“此次秋獮,你也跟著受累了。本宮聽說,四皇子一切都好吧?”
“多謝娘娘掛懷,四皇子一切安好,只是臣妾離宮幾日,他見了臣妾,竟有些認生了。”白若曦垂首恭順地答道,話語中透著初為人母的甜蜜煩惱。
“孩子還小,黏人是常事,過兩日便好了。”皇后笑了笑,隨即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意味深長,看似隨意地說道:“說起來,這後宮啊,也確實是該清淨清淨了。總有些人,心思不正,不走正道,偏要去攀那些歪門邪道,最終害人不成反害己,落得如此下場,也是咎由自取。”
白若曦心中一動,知道皇后這是在敲山震虎,既是點評蕭妃,也是在告誡旁人。她垂下眼簾,遮住眸中的精光,輕聲道:“娘娘說的是。這宮裡,最重規矩,也最講本分。唯有心存善念,安守本分,方能長久。”
皇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對她的回答頗為滿意,點了點頭:“你能明白這個道理,很好。”她頓了頓,端起茶盞,用杯蓋輕輕撇去浮沫,又道:“蕭妃之事,皇上已有決斷,我等後宮之人,也不必再妄加議論了。只是,此事也給後宮眾人提了個醒,不該有的心思,莫要動;不該碰的東西,莫要沾。否則,天道輪迴,報應不爽。”
這番話,既像是寬仁的告誡,又像是冰冷的敲打,字字句句都透著中宮的威嚴。白若曦恭敬地應了聲:“是,臣妾謹遵娘娘教誨。”
從鳳鸞宮出來,一股冷風迎面吹來,白若曦抬頭望了望那片灰濛濛的天空,深吸一口氣,只覺得肺腑間都是涼意。
蕭妃,真的就此倒了嗎?不,她不信。
只要右相一日不倒,蕭妃就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而皇后,這位看似超然物外的中宮之主,才是這場風波中最大的贏家。
她不費吹灰之力,便除掉了一個最強勁的對手,這手段,才真正是殺人於無形。
回到永和宮,琳琅立刻迎了上來,臉上帶著幾分喜色,又有些許緊張:“娘娘,方才敬事房的公公過來傳話,說皇上今晚……翻了您的牌子。”
白若曦聞言微微一怔。
狗皇帝這時候來找她!
她心念電轉,臉上卻已恢復了平靜,揮了揮手,沉聲吩咐道:“知道了,下去準備吧。一切照舊,不必刻意。”
夜色漸深,洗去了白日的喧囂。一頂八人抬的龍輦在夜幕的掩護下,無聲無息地停在了永和宮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