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轎外的風,像刀子一樣刮過,帶著早春特有的溼冷。白若曦端坐在轎中,那身在養心殿裡表現得溫軟順從的皮囊早已被她剝下,只剩下一副淬了寒冰的骨架。
閻澈。
這個男人,比她想象中還要可怕。
他在欣賞,像一個高高在上的神,饒有興致地看著他親手投下的魚餌,如何引得滿池的魚兒相互撕咬。
他享受這種掌控一切、玩弄人心的過程。
她和曼月,一個是懷著龍裔的寵妃,一個是來歷不明的新歡,在他眼中,都不過是能為他枯燥的帝王生涯增添幾分樂趣的伶人。
今日她若顯露出半分與曼月結盟的意向,明日等待她的,或許就是一杯無色無味的毒酒。而她今日斷然拒絕,讓他滿意地看到了一個安分守己、為他爭風吃醋的“正常”妃嬪,這才換來片刻的安寧。
可這安寧,是建立在刀尖之上的。
白若曦撫上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感受著腹中孩兒有力的胎動。
她不能再等了。
她絕不能在自己最虛弱的時候,任人宰割。
既然閻澈遞過來一把刀,又親自示範了這把刀有多鋒利,那她就卻之不恭了。
回到瑤華宮,屏退了左右,殿內只剩下琳琅和春桃。
“娘娘,您臉色不大好,皇上又為難您了?”春桃擔憂地遞上一杯熱茶。
白若曦沒有接,只是看著窗外開始解凍的枯枝,那上面已經冒出了細小的、幾乎看不見的綠芽。
冬天,就要過去了。
“他沒有為難我。”白若曦開口,聲音平靜無波,“他只是給了我一個天大的好機會。”
琳琅心頭一動,上前一步:“娘娘的意思是……”
“既然皇上這麼想看戲,本宮若不唱一出大戲,豈非辜負了他一番苦心。”白若曦轉過身,鳳眸中是翻湧的墨色,深不見底,“他想看本宮和長信宮鬥,本宮偏不如他的意。這把火,該燒到它真正該去的地方了。”
她的目光,穿透了宮牆,落向了那座看似平靜,實則早已是風雨飄搖的牢籠——鳳鸞宮。
“這宮裡,是該好好清掃一下了。有些人,不配再佔著那個位置,礙本宮的路。”
……
接下來的日子,後宮平靜得有些詭異。
春日漸深,御花園裡的花都開了,奼紫嫣紅,爭奇鬥豔。
白若曦的肚子一日大過一日,行動也愈發不便。她多數時候都待在瑤華宮裡養胎,偶爾天氣好了,才會由人扶著,在自己宮苑的小花園裡走動片刻。
惜容華和安婕妤幾乎日日都來陪伴。安婕妤的性子活潑,總能蒐羅些宮裡最新的訊息說給她聽。
“姐姐,你瞧瞧,這是我額娘特地從宮外尋來的血燕,最是滋補,我讓小廚房燉了一下午呢。”惜容華小心地開啟食盒,一股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
白若曦笑著嚐了一口,誇讚道:“你有心了,味道極好。”
安婕妤則在一旁擠眉弄眼,壓低了聲音:“姐姐,你猜我今天聽到了什麼?都說那鳳鸞宮戒備森嚴,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可我前兒個從御花園路過,你猜我瞧見誰了?竟是長信宮那位麗才人身邊的張嬤嬤,和一個鳳鸞宮的小太監,在假山後頭鬼鬼祟祟的,也不知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交易!”
“哦?”白若曦手中的湯匙頓了頓,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訝與關切,“皇后娘娘被禁足,她們的人竟還敢如此?”
“誰說不是呢!這起子奴才,就是狗仗人勢,沒一個安分的!”安婕妤撇了撇嘴,一臉的不屑。
白若曦垂下眼簾,遮住了眼底一閃而過的精光。
做什麼交易?自然是做她白若曦安排好的交易。
那個被安婕妤無意中撞見的場景,正是她一手策劃的。
她就是要讓這件事,透過這些不知情的嘴,傳得人盡皆知,為接下來的大戲,鋪好最真實的舞臺。
她在等一個契機,一個能將所有線索都串起來,把這盆髒水徹底潑到鳳鸞宮頭上的契機。
夜深人靜。
白若曦在琳琅的攙扶下,緩緩躺下。
腹中的孩子許是也累了,難得地安分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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