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大早天還沒亮,知遠就被家裡頭烏烏泱泱的咋呼聲吵醒,男的女的都有。
楊舒芬提議挖鐵棍和種松蘑的事兒,一夜之間就被徐月娥傳遍她的親戚耳朵裡。
於是乎就結伴一起過來了,趁著距離天亮還有兩小時,能找見地方然後挖哪怕半小時也是好的。
能弄著口糧就行,因為一個個的心裡都慌得緊,真是遭餓怕了。
且這會兒胃裡還在被紅薯折騰得翻雲覆雨。
一人打一個嗝,謝家的堂屋就飄起一股濃郁又難聞的酸氣。
“山藥長在沙壤地裡,荒地處最容易挖著,若是瞧見生著三角心形的藤子,那便是了。”
招呼大家只背個揹簍、拎個鎬頭,一夥子人便匆匆又悄悄地烏泱泱出發。
知遠懷著一肚子心事,夜裡也沒咋睡好,這會兒被吵醒之後也不想繼續睡了。
尋思要不就直接起床,現在往鎮上去能趕在小舅上班前到他家,把借宿的事兒給定下來。
緊趕慢趕,等他徒步走到鎮上之後,楊家的門外已經掛了鎖,明顯是他來晚了。
小舅和小舅媽已經去上班,楊偉也不在家。
來到小舅上班的農機廠,恰逢農機廠門外正在新裝鐵架的拱圓形廠牌,小舅正搬著梯子從廠裡出來。
楊有志已經在農機廠上班快二十年,但崗位一直調來調去,好受些的位子總是被關係戶佔去,然後把他擠去別的部門。
二十年幹下來,老幹部就甭惦記了,那輪不到他這個農村出來沒背景的。
這二十年來他就一直在被關係戶擠來擠去,倒是好賴熬出了資歷,是後勤部門的一個後勤組組長。
說白了就是個在廠裡打雜的,下水道堵了找他們通,糞坑滿了找他們抽,連廁所都得他們打掃。
總之啥苦活累活臭活都會找他們去頂。
這會兒廠子要換新門頭,跟別的廠統一樣式,楊有志便領著自己組的三個雜工一起過來倒騰。
那鐵架子沉得要死,楊有志放下梯子試著去抬一下那整體的門頭,險些把自個兒的腰給擰了。
“小舅,我幫你抬。”
謝知遠適時冒出頭,袖管子一擼就湊上前去,嘿咻一聲就將死沉的門頭抬起半米高。
“哎喲,小夥子還怪有勁兒!”其他仨雜工也趕忙湊過來扶一把,將門頭給頂推著豎起來。
楊有志見是知遠,瞧著他這獻殷勤的勁兒,心裡差不多猜到了興許是有啥事有求於他。
不過便宜外甥樂意白出力,不使白不使,自個兒也能省了折損老腰骨。
他立即吆喝著大家趕緊抬正,然後兩頭擺梯子,將這死沉的門頭給抬升掛起。
知遠哪做過這麼重的活兒,乍做一下子倒還行。
好不容易咬牙撐著將門頭掛正了,正要走下梯子趕緊到一邊喘口氣去。
那楊有志就緊接著吆喝來了一嗓子:
“誒知遠接著這繩兒,將方塊大字掛上去!”
“可要掛正嘍!一點兒不能歪!”
廠牌是一個一個的字寫在紅底漆上的,單個的字牌倒是不沉,只是沒法下去喘口氣了。
知遠硬著頭皮騎在梯子上,昂著腦袋按楊有志的吆喝掛字,一會吆喝左左左,一會吆喝再上點兒。
長時間昂著腦袋,腦袋有些眩暈,知遠抽空低下頭叫腦袋回回血。
哪料低頭之後再昂起腦袋時,眼前忽然的一陣發暈發黑。
“哎?哎哎哎!”
“後生小心!”
雜工劉德金瞧見跨在梯子上的知遠竟身子朝後歪斜,嚇得趕忙吼叫著提醒他危險。
可這一後歪,知遠的重心一下子握不住了,整個身子朝後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