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意被他噎得一頓,下意識想要反駁,可又不知該如何同他爭論,恐怕不管自己說什麼,這人都有餘下的許多話在等著,總之他打定了主意,大概是沒有人能夠撼動得了的。
只好嘆了口氣:“是不是拖累,是不是不值得,又有誰能夠定義呢?恐怕在每個人的心中,這兩個詞的範疇都是不同的。在我看來,約定好白頭的人,分道揚鑣才是真正的辜負。”
“明明我們約好的,明明說好了要一起白頭偕老,直到變成白髮蒼蒼的老頭和老太太,再一起出去散步曬太陽,種花種草,遠離外頭的紛爭。可如今頭上一絲白髮都沒有,卻要走向不同的道路了,你不覺得遺憾嗎?”
話總是像洪水一樣,一旦開了閘便擋也擋不住。
沈枝意的喉嚨有些哽咽。
陸定淵攥緊了輪椅的扶手,卻沒有開口。
兩人之間重新陷入沉默。
沈枝意在這情緒中緩了緩,深吸一口氣讓自己逐漸冷靜下來,抬手抹了抹快要掉下來的眼淚,顧左右而言他:“算了,不說這些沒用的,前面那間鋪子裡似乎有賣薏米湯的,你剛才不是說太甜了嗎?你在這裡等著,我去買份湯來。”
“好。”
陸定淵點了點頭,看著沈枝意逐漸走遠,衣角隱沒在門板後頭,彷彿同他想象中真正離別的那天逐漸重合,心突然間痛得厲害。
極少掉眼淚的陸定淵竟也覺得眼眶止不住地變得發酸發熱。
沉浸在這份悲傷之中,連四周的顏色似乎都變得昏暗下去。
在這片昏暗中,沈枝意重新出現在那扇門後,身上鮮豔的顏色彷彿成了這世間唯一的光彩。
她看著自己,手中端著還冒著熱氣的薏米湯,面上的笑卻像是強撐出來的。
看著她向自己一步步走來,陸定淵突然覺得手背上有些發涼,垂眸看去,是雪花落在了他的手上。
“下雪了,下雪了!”
四周的人立刻變得激動起來。瑞雪兆豐年,這對整整一個冬天都沒有下過雪的寒州城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好訊息。
沈枝意似乎也已經意識到了,在距離陸定淵並不算遠的地方,她停了下來,抬頭看向天上飄落的雪花,伸出手,雪花便落在她的掌心。
也就是瞬間的功夫,雪越下越大,方才還細小的雪花,此刻竟足有半個指甲那麼大了。
很快,便將沈枝意的滿頭烏髮附上了一層白紗似的。
沈枝意回過神,看向雪中的陸定淵,他也如同自己一樣,發上頂了一層白花花的雪,連肩頭都落上了雪花。
“下雪了,陸定淵、下雪了……”
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方才眼中的熱度和酸澀更甚,陸定淵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衝動,一把將沈枝意扯了過來。
薏米湯摔落在地上,融化了一小片雪,瞧著更像是一灘眼淚。
陸定淵將頭埋在沈枝意的腰間,聲音沙啞,連肩頭都在微微抖動:“嗯,下雪了。對不起,阿意,其實我一直在強撐著,我根本就離不開你,每一次想象你要離開我,我的心就疼得喘不上氣來。”
“我後悔了。別離開我,我會很努力,會用自己的全部給你更多,不要嫌棄我,不要厭惡我,也不要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