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西斜,永寧侯府的朱漆大門緩緩開啟。
沈昭臨踏入門檻時,袖中指節泛出青白。
朝堂上薛維嶽那張老臉漲成豬肝色的模樣猶在眼前,皇帝那句“家不平何以平天下”的訓斥,扎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侯爺回來了。”
老管家躬身相迎,目光卻閃爍不定。
“說。”
沈昭臨解下佩劍的動作帶著幾分狠勁,玄奕連忙雙手接過。
“這……”管家欲言又止,最終只是遞上倆張帖子,“蘭芳院、丹桂院都送了東西來。”
沈昭臨眉峰一挑。
展開最上面那張灑金箋,是薛明珠熟悉的簪花小楷,言說備了他最愛的胭脂鵝脯。
“青柳姑娘親自送來的,等了小半個時辰才走。”
管家低聲道,眼角餘光瞥向庭院深處。
第二張是剡藤紙,林婉淑邀他去丹桂院品鑑新得的《水經注》注本。
行書字跡流暢婉轉,卻在“疑難處需侯爺指點”幾個字上墨色略深。
“巧兒姑娘是等青柳姑娘走了才來的。”管家補充。
沈昭臨腳步微頓,玄色錦靴在青石板上碾過半片落葉。
“落花塢呢?”
管家一怔,隨即恍然。
“宋姨娘倒沒派人來,不過香蘭姑娘託老奴在書房備了桑葉茉莉茶,說是清熱解暑。”
他頓了頓。
“老奴按慣例,已經驗過了。”
沈昭臨眼前浮現宋長樂素手烹茶的模樣。
那日她穿海棠紅未曾得見,但昨夜送去的素綾想必已裁成衣裳……
“侯爺,您看……”
玄奕在身後輕聲詢問。
沈昭臨略作沉吟:“蘭芳院。”
臨近蘭芳院時,一陣瓷器碎裂的聲響突兀傳來。
沈昭臨抬手止住,獨自沿著遊廊前行。
蘭芳院的正房門窗緊閉,卻掩不住薛明珠尖利的聲音。
“滾!都給我滾出去!你們一個兩個不是說侯爺會來嗎?現在人呢?”
青柳勸解的聲音細弱:“許是朝中有事耽擱……”
“朝中?”薛明珠突然拔高了聲音,“我看他分明是去了丹桂院!林氏那個賤人——”
“砰”的一聲巨響,像是什麼重物砸在了銅鏡上,震得窗欞都微微顫動。
沈昭臨腳步一頓。
“侯爺?”
趙嬤嬤端著一碗醒酒湯從小廚房出來,見到沈昭臨時明顯一驚,隨即扯開嗓子。
“侯爺到——”
房內的嘈雜聲戛然而止。
當沈昭臨推門而入時,薛明珠已經被青柳攙到了貴妃榻上,她羅衫半解,髮髻鬆散。
“侯爺來了。”
薛明珠起身相迎,眼眶還紅著,嘴角卻已掛上得體的微笑。
“妾身備了您愛吃的胭脂鵝脯,還有新釀的梅子酒……”
沈昭臨目光掃過滿地狼藉,最後落在她髮間微微歪斜的七寶簪上。
“夫人好雅興。”
薛明珠抬手扶了扶簪子:“妾身……妾身方才不小心打翻了妝奩。”
“是麼。”
沈昭臨在八仙桌旁坐下,看著青柳手忙腳亂地收拾地面。
一塊鋒利的瓷片上沾著血跡,不知是誰被劃傷了,在青磚地上拖出暗紅細線。
薛明珠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臉色一白。
“青,青柳,怎麼這麼不小心!”
青柳慌忙跪下,將受傷的手指藏在袖中。
“奴婢該死。”
沈昭臨突然覺得疲憊。
這種拙劣的表演,他已經看了三年。
“碧螺春裡的‘毓麟引’,夫人可有什麼要解釋的?”
這句話像一道驚雷劈在蘭芳院。
薛明珠身子晃了晃,扶住桌沿才沒跌倒。
趙嬤嬤一個箭步上前:“侯爺明鑑,夫人怎麼會……”
“本侯問的是夫人。”
沈昭臨聲音不重,卻讓趙嬤嬤立刻噤聲,後退時踩到碎瓷片的聲音格外刺耳。
薛明珠嘴唇顫抖,唇上胭脂被咬出殘缺的月牙形。
“侯爺聽誰造的謠?是不是林氏?還是那個賤婢宋……”
沈昭臨冷眼看著她血色一點點褪盡。
“朝堂之上,御史大夫溫逸平當眾彈劾你父親教女無方,現在滿京城都在傳,永寧侯夫人用虎狼藥殘害妾室,去母留子。”
薛明珠猛地抓住他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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