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珠一聲厲喝,宋長樂僵在半途,像只受驚的兔子般老老實實地縮回被中。
薛明珠審視的目光在李姨娘身上停留良久,直到采苓進來收拾碎片。
“李姨娘既不願近身照料,不如.…..”
采苓話說到一半,發現薛明珠在場,立即噤聲,慌忙行禮。
薛明珠這才微微頷首。
“既然心不在焉,就回去吧。”
李姨娘如蒙大赦,匆匆福了福身便退了出去,連佛珠也忘了撿。
她走得很急,出門時候還險些被門檻絆住,好似身後有惡鬼在追似的。
李姨娘走後,薛明珠的目光落回宋長樂依然有些蒼白的小臉上,秀眉微蹙。
“你這身子還不見好?”
薛明珠走近幾步,視線輕輕掠過床頭,只見碗底空空如也,碗壁只餘一圈深色的痕跡。
宋長樂垂下眼睫,輕聲道。
“多謝夫人關懷,藥雖苦了些,但服下後身子確實舒坦多了。”
薛明珠盯著她看了片刻,忽然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動作前所未有的輕柔。
“你如今懷著侯爺的骨肉,萬事都要當心。若有哪裡不適,定要立刻告知府醫。”
宋長樂乖順地點頭,卻在薛明珠轉身後登時變了一副面孔。
她招了招手,示意采苓上前。
“我有些餓了,你去膳房取些點心來。”
宋長樂壓低聲音,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
“若是遇見周姨娘的丫鬟,可要好好倒倒苦水......就說我這幾日用藥後總是心悸發汗,夜裡噩夢連連。”
采苓會意,悄聲道。
“姨娘放心,奴婢定會讓這話傳到該聽的人耳朵裡。”
五更梆子剛敲過第一響。
周姨娘裹緊一身灰鼠色的外披,小心翼翼地摸進了昏暗的膳房之中。
貼身丫鬟葵兒緊隨其後,主僕二人的影子活似兩隻偷油的耗子。
膳房裡瀰漫著安胎藥特有的苦澀,陶罐在灶臺上吐著微弱的熱氣。
周姨娘剛要動作,葵兒突然死死攥住她的衣袖。
“姨娘您聽!”
主僕兩人頓時僵住。
遠處傳來細微的腳步聲,周姨娘只覺得後背沁出一層冷汗,連呼吸都放輕了。
直到那腳步聲轉向馬廄方向,她才從齒縫裡擠出一口濁氣。
“你要嚇死我,一驚一乍的!”
周姨娘掐著葵兒胳膊內側的軟肉,從袖中摸出個油紙包。
“快,趁煎藥的丫鬟還沒來,把這個換上。”
她聲音發顫,紙包被收緊的指節捏的沙沙作響。
葵兒抖著手揭開藥罐,蒸騰的熱氣燻紅了她滿是緊張的臉。
“姨娘,奴婢聽聞宋姨娘那胎有府醫悉心照看著,萬一被發現...…”
話未說完,腰間便捱了記狠掐。
周姨娘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呸呸呸,說什麼晦氣話,能不能盼著我點好!而且夫人表面賢惠,背地裡誰知道安的什麼心……”
等油紙包裡的粉末盡數落入藥湯消失不見,主僕二人如來時般悄無聲息地遁入黑暗。
殊不知,就在她們轉身離去的剎那。
膳房的窗欞下,悄然浮現出一雙窺探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