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姨娘心疼您受了委屈,特意讓奴婢送來消腫的膏藥。”
周姨娘接過藥盒,指尖輕輕摩挲著盒面,心下有些動容。
她比宋長樂的出身高不到哪兒去,雖說是良籍,卻也只是被官員獻進府的舞姬。
因為打小被買入樂坊習舞,記不得家人父母,每逢旁人歸寧的日子,她連個去處都沒有,只能獨自在房中發呆。
“難為宋妹妹還惦記著我……”
她聲音微哽,隨即又壓下情緒,對醫女道。
“你回去替我謝過她。”
醫女福了福身,卻沒有立即離開的意思。
周姨娘會意,對葵兒道。
“去膳房,悄悄晚膳可備下了。”
待葵兒退下,醫女才低聲道。
“宋姨娘說,今日之事她心中有數,絕不會讓您白受這委屈。”
周姨娘眼圈一紅,聲音哽咽。
“我不過是看她可憐...那藥聞著都苦的沒邊,哪是給有身子的人喝的...…”
醫女不動聲色地靠近。
“姨娘心善。宋姨娘還說,這府裡誰真心誰假意,她心裡跟明鏡似的。”
周姨娘握緊了手中的藥盒,眼底閃過一絲複雜之色。
醫女又安慰了兩句,起身告辭。
她剛退出房門,就聽見周姨娘在屋內對回來的葵兒低語。
“宋姨娘倒是個心善的,比那位強多了…...”
醫女嘴角微微上揚,故意繞遠路從迴廊走,果然偶遇了林婉淑的丫鬟巧兒。
“這不是府醫姐姐嗎?”
巧兒杏眼彎彎,笑吟吟地湊上前來。
“這是去哪了?”
醫女輕嘆一聲,壓低聲音道。
“去給周姨娘送藥。哎,那臉腫得跟發麵饅頭似的,夫人下手著實重了些...…”
巧兒眼睛一亮,嘴上卻道。
“這話可不敢亂說。”
醫女連忙擺手告罪。
“是我多嘴了。你也別往外傳,免得周姨娘難做人。”
兩人分開後,醫女回頭看了一眼,果然見巧兒急匆匆往丹桂院的方向奔去。
丹桂院中。
金黃的桂花開了滿樹,風一吹,清甜的香氣就席捲了整個院落。
林婉淑正坐在樹下彈古琴,丫鬟們一面做著活計,一面悉心聆聽。
巧兒匆匆歸來時,只見自家主子髮間、肩頭落滿碎金,襯的整個人越發清麗脫俗。
她湊近低語。
“主兒,聽說夫人近日好大的威風,昨兒剛訓斥了李姨娘,今兒個又賞了周姨娘一記耳光……”
琴聲戛然而止。
林婉淑手指輕輕按弦,臉上浮起一絲譏諷的笑意。
“她這是想孩子想魔怔了,真把宋姨娘肚子裡那塊肉當成自己的了?”
說罷起身拂落滿身桂花,走進內室。
在書案前沉吟片刻,她提筆寫就一張字條折了折遞給巧兒。
“你找個機靈的,把這字條塞給周……不,還是李姨娘吧。”
巧兒接過字條,隱約瞥見透出紙背的墨跡後,猶豫道。
“主兒如今禁足反倒躲了清淨,咱們真要蹚這渾水?”
林婉淑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指尖將案上被風吹進來的一朵桂花碾碎。
“夫人壓在我頭上這麼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有個機會,我豈能坐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