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長樂踏進蘭芳院正廳時,日頭正好。
她看見薛明珠端坐在主位,背繃得筆直,像一把拉滿弦的弓。
“給夫人請安。”
宋長樂福了福身,眼角餘光掃過案几上那本被染紅的賬冊。
薛明珠示意她坐下,嘴角扯出一個假笑。
“宮裡要辦祈福宮宴,麗嬪有喜了。”她頓了頓,“我們得擬個名單。”
宋長樂睫毛輕顫,佯裝初次聽聞,柔聲道。
“原來是宮裡有喜事,難怪今兒一早喜鵲在枝頭叫得歡……妾身聽說,往年都是帶林姨娘去的。今年也照舊如何?”
薛明珠聽到林婉淑的名字當即就皺了眉頭。
“她病得連床都下不來,帶去丟人現眼麼?”
好不容易平息了自己苛待妾室的風波,薛明珠可不願意給自己找不痛快。
宋長樂抬眸,語氣真切誠懇。
“妾身愚見,正因如此,才更該帶去給太醫瞧瞧。況且往年都帶著,今年若不帶,倒顯得侯爺薄情。”
她稍作停頓,觀察著薛明珠逐漸動搖的神色,又輕聲道。
“再者,侯爺最重情義,若見姐姐這般體恤林姨娘,定會欣慰。”
這話確實戳中了薛明珠的軟肋。
雖說宋長樂和林婉淑都病怏怏的,但秋獵之後,侯爺確實久不曾踏足她的院子。
正當薛明珠猶豫時,門外傳來一陣虛浮的腳步聲。
林婉淑扶著巧兒的手,小臉還有些不健康的紅,卻強撐著行了禮。
“妾身冒昧打擾,實在不該……”
薛明珠眉頭微蹙,心中嗤笑。
果然,這病秧子聽說宮宴的事,立刻坐不住了,怕是來爭名額的。
“你病還未愈,不好生將養著,跑來做什麼?”
林婉淑在巧兒攙扶下輕輕落座,那姿態柔弱得好似楊柳。
“妾身聽聞宮宴之事,特來舉薦周妹妹。她舞藝精湛,若能在宮宴上一展才藝,或可為侯府增光……”
薛明珠一怔,沒想到她竟不是為自己而來,而是推舉周氏。
但想起周氏在楓樹下翩躚起舞的妖嬈模樣,薛明珠的嘴角就不由下沉三分。
她暗自嘆息,這些姨娘她是一個都不願帶去,尤其是已經坐上側室之位的宋長樂。
可轉念一想,侯府至今未有子嗣撐場面,若連女眷都顯得人丁單薄,反倒更惹人注目。
薛明珠指尖在案几上敲了兩下,目光在林婉淑蒼白的面容上停留片刻。
帶林婉淑去雖不稱心,但總比帶周姨娘那個禍害強。
“罷了,宮宴何等莊重,周姨娘性子莽撞,怕是衝撞了貴人。你雖身子弱些,但勝在知書達理,進退有度。就按舊例,由你去吧。”
林婉淑似乎早有所料,溫順地應了,又咳嗽幾聲才告退。
出了蘭芳院,宋長樂故意放慢腳步,待林婉淑走近,便與她並肩而行。
秋風拂過,帶起兩人衣袂輕揚。
“姐姐今日來得可真快,”宋長樂眉梢帶笑,目光在林婉淑面上細細打量,“氣色也比前幾日紅潤多了,看來那藥方還是有些療效。”
林婉淑聞言,執帕掩唇輕咳一聲。
“妹妹特意差人相邀,我自是要來的。說起來,能下床走動,還要多謝妹妹的藥方子。”
說話間,兩人已行至迴廊轉角。
宋長樂忽然抬眸,聲音略略提高。
“說起來,麗嬪娘娘當真是有福之人。這一胎若能平安誕下,溫氏一族至少能保二十年榮華……”
林婉淑會意,餘光瞥見青柳躲在朱漆廊柱後的身影,當即順著話頭接道。
“可不是麼。皇嗣貴重,再加上溫大人執掌御史臺,往後這朝堂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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