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芷柔自皇帝懷中緩緩抬眸,輕聲道。
“臣妾原是來探望宋妹妹的,卻見明珠姐姐強灌她醒酒湯,舉止甚是粗魯。臣妾實在不忍,便出言相勸,誰知…”
她聲音哽咽。
“誰知明珠姐姐一時情急,竟失手推了臣妾。”
她微微垂眸,續道,“想來必是無心之過,臣妾也無甚大礙,不如......就此作罷?”
薛明珠聞言鬆了一口氣,一直沉默的白無赦卻突然拱手道。
“陛下明鑑,此事關乎龍裔安危,不可輕忽。若永寧侯夫人確有僭越之舉,自當依律懲處;倘若有人蓄意構陷……也該徹查分明,以正視聽。”
皇帝沉吟片刻,突然問道。
“當時殿內還有何人?”
一直跪在角落的香蘭連忙叩首。
“回陛下,奴婢當時被青柳姐姐拉出去了,但……但奴婢回來時,親眼看見夫人掐著我家主子的下巴灌藥……”
“賤婢!”薛明珠厲聲呵斥,眼中殺意畢現,“你敢汙衊主母?”
皇帝聲音一沉。
“永寧侯夫人。在朕面前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薛明珠立刻噤聲。
溫芷柔輕輕拉了拉皇帝的袖子,蹙起眉頭。
“陛下,臣妾胸口有些發悶,可否容諸位大人先行告退?”
皇帝環視殿內眾人,最後目光落在沈昭臨身上。
“永寧侯,此事牽涉卿之家眷,卿當如何自處?”
沈昭臨上前一步,拱手道。
“陛下,若拙荊清白無過,懇請陛下明察秋毫;若真有不當之舉……”他頓了頓,“臣絕不徇私。”
薛明珠猛地抬頭看向沈昭臨,眼中滿是震驚和受傷。
宋長樂悄悄觀察著沈昭臨的側臉,發現他下頜線條繃得極緊,顯然並非表面那般平靜。
皇帝對沈昭臨的態度還算滿意,當即發話。
“既然麗婕妤無礙,此事便到此為止。”
他指尖輕輕撫過溫芷柔蒼白的臉頰,目光卻掃向跪伏在地的薛明珠,眼底閃過一絲權衡。
薛家畢竟是中書令門第,永寧侯又屢立戰功。
眼下深秋將至,邊境若起戰事,還需仰仗沈昭臨這般驍勇之將。
況且溫芷柔並無大礙,不如就此作罷,既保全了薛家顏面,也不至寒了將士們的心。
“麗婕妤受驚一事,永寧侯府確實難辭其咎。永寧侯夫人言行失儀,著禁足三月,以示懲戒。沈卿回府後當好生約束家眷,若再犯,定嚴懲不貸。”
宋長樂垂首跪著,聽到這個判決時指尖微微一動。
她藉著整理鬢髮的動作,餘光瞥向軟榻上的溫芷柔。
這位婕妤娘娘正虛弱地靠在皇帝懷中,唇角的笑意轉瞬即逝。
“陛下聖明。”白無赦率先躬身行禮,“只是永寧侯夫人冒犯龍嗣,這般懲處是否...”
皇帝淡淡打斷,目光微冷。
“白卿。朕自有考量。”
沈昭臨立在殿中,身形如松。
宋長樂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隱約瞧見那隻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又緩緩鬆開。
“臣,謝陛下寬宥。”他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
薛明珠也順路下坡,語氣恭敬謙卑。
“臣婦知罪,謝陛下恩典。”
皇帝擺手示意眾人退下,親自攙扶溫芷柔起身:“愛妃受驚了,朕送你回宮。”
就在這節骨眼上,宋長樂的眸光猛然一顫。
溫芷柔退紅裙裾上,一抹暗紅正層層向外浸染……
“血...”
她失聲驚呼,隨即意識到失態,急忙以袖掩唇。
但為時已晚,皇帝順著她的視線低頭,臉色瞬間鐵青。
“太醫!快傳太醫!”
殿內頓時亂作一團。
溫芷柔似乎這才察覺異樣,低頭看見裙上血跡時,眼中閃過一絲宋長樂讀不懂的複雜神色,隨即軟軟倒向皇帝懷中。
“陛下...臣妾的孩兒...”
宋長樂跪在原地,後背的疼痛依然無比清晰。
她分明記得——自己以身為盾,將溫芷柔的腰腹護得嚴嚴實實,斷無可能傷及龍胎分毫。
除非……
一個可怕的念頭浮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