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大部分貴族都是權力第一的動物,但“愛情排第幾”就全看個人選擇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青梅竹馬加死去的白月光的雙重禁忌合奏啊!」
李維心中腹誹,對於又一次跑了庫爾特使節殘餘的事反而沒了上一次的火氣。
或者說,在察覺到東普羅路斯的千瘡百孔後,李維就已經有了心理預期。
換個角度來說,要不是日瓦丁聯軍的四處漏風,他李維也未必能精準定位庫爾特使節的部分下落。
「人不能太雙標。」
李維如是安慰自己,隨即衝著柯文挑了挑眉:
“卡森家族那邊,具體打算怎麼處理,格列佛那邊有個章程麼?”
柯文幅度極小地點了點頭,語氣平靜得像是出門春遊:
“成年男丁貶作奴隸,女的送去修道院,男童送去教會,只留下馬林·卡森的妻子方便我們處理財產。”
“一切都會符合三國通行的貴族財產分割、轉贈法案,就是教冕親至、也挑不出大毛病。”
說到這裡,柯文的語氣終於是多出了稍許發自內心的欣喜:
“就這麼一抄家,至少把我帶兵出來的路費掙回來了。”
“是,”李維附和地點點頭,意有所指,“窮鬼沒錢了,還得是刮貴族的油水。”
柯文不疑有它,同樣附和著惋惜道:
“就是這些硬骨頭不好榨油水。”
如今窮鬼已然沒油水可榨,貴族的財富又向上集中,接下來的開刀目標……李維倒是有一個很好的物件。
甚至於,李維覺得,如今有這個念頭的未必只有自己一家。
“梅林商會那邊要怎麼處置,”李維翻找著手裡厚達十頁的格列佛親筆信,卻未能發現自己想要的東西,頓時有些不滿,“我看他們至少也要算個包庇罪吧?”
說到梅林商會,柯文的眼底流露出一抹嚴肅:
“那個巴斯管事來頭太大,在得到里奧·薩默賽特伯爵或者西弗勒斯·波特伯爵的確切命令前,恐怕格列佛不會讓人動他。”
其實柯文還有句話沒說出口,那就是恰恰因為謝爾弗與教會的齟齬人盡皆知,格列佛才會加倍小心謹慎。
“不過表弟你放心,”柯文安慰道,“出了這麼一檔事,梅林商會肯定是要被排除在佈雷諾小鎮的決策層外,還要另外配合我們的資源排程作為補償了。”
“而且,”柯文指了指那些名單,“這些庫爾特人又失去了一個庇護所。”
“現在的他們,應該是隻能躲在荒郊野外了。”
李維對此不置可否。
如果說之前他還對庫爾特人處處發癲的行徑有些困惑的話,那麼在這次庫爾特人主動挑釁後,李維大概可以確認、這夥人一開始就沒想逃!
他們所在的一切,就是為了把李維的精力留在佈雷諾小鎮,留在羊角河谷。
最關鍵的是,真的被庫爾特人得逞了!
至少一部分是!
念及此,李維揮手示意隨行的醫倌們為柯文穿戴防護裝置,嘆息一聲:
“隨我來吧。”
“羊角河谷的情況,比想象中還要糟糕。”
……
72號哨塔,一袋黑麵包被弩炮射向遙遠的天空。
當那小小的麻布袋帶著希望呼嘯著越過隔離帶、墜入河谷時,引發的是一場獸性的狂歡。
人們像野狗一樣撲上去撕咬爭搶。
麻袋瞬間被扯得四分五裂,袋中的黑麵包甚至來不及隨著重力滾落在地,就被無數雙烏雞爪一樣的手分食殆盡。
一個少年用削尖的脛骨刺進了身邊人的太陽穴,就為了從他嘴裡摳出那沾滿泥土和唾液的半塊黑麵包。
他搶到了,卻突然發出比死者更淒厲的嚎叫,似笑非笑,口中猛然吐出一口烏黑的、泛著腥氣的鮮血,雜夾著某些綠色的塊狀物。
少年隨即栽倒在地,整個身軀如同一張被拉緊的弓弦、拼命向後反曲,伴隨著不受控制的顫抖。
這驚悚的場面令周遭的饑民腳步停頓了片刻,但也只是片刻,烏泱泱的人群隨即蜂擁而上,將那塊沾滿穢物的麵包連同少年的軀體一同淹沒。
哨塔上,見此一幕的柯文捏緊了手中的望遠鏡,指節泛白。
甚至當有微風撲面襲來時,柯文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縮回了脖子。
“這個、這個……”
眼看李維的視線看來,柯文訕笑一聲,口罩封堵下的嗓音有些沉悶,卻說不出話來——這場面,他實在是有些怕了。
“如表哥你所見,”好在李維並未揪著此事不放,沉聲道,“很像是‘黑死病’的徵召。”
“這種情況下,我是不可能再大量派出軍隊前去清剿了。”
“得想個非人力的、能夠一次性解決所有難民的方案。”
李維的視線轉向依稀可見波光粼粼的萊茵河,嗓音沉重。
柯文順著李維的目光看去,當即皺起了眉:
“水攻?你不要命啦?事後的瘟疫不是更大、更麻煩?”
聞言,李維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手指有節奏地敲打著望遠鏡筒:
“如果我有辦法快速處理掉被溺斃的屍體呢?”
柯文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些,上上下下打量了李維好一會兒,到底是沒忍住:
“理智告訴我你大概是瘋病犯了。”
“況且就算你的臆想被艾拉聽去了,那你還不趕緊動手?”
李維手上的動作一頓,眼底閃過一絲痛苦:
“一來,我還需要點時間修建臨時蓄水庫,並等待實現該計劃最關鍵的‘道具’到來。”
“二來,我需要莫里茨手裡最新的勘測地圖、來確定難民們的具體位置。”
“三來,也是說實話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我在猶豫、要不要、能不能等到庫爾特人的大部隊……好一起淹殺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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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茵河上游,多寶灣。
橘貓貝希摩斯肥碩的身軀擠出蘆葦蕩,鼻尖輕嗅,隨即衝著面前的蘆葦蕩嗷了幾嗓子。
水面無聲地裂開一道墨綠色的縫隙,一段粗糲的背脊緩緩拱起,鱗甲上滾落的水珠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它靜止了片刻,彷彿一段沉水的朽木突然被賦予了生命,只有那雙凸起的、黃玉般的眼睛緩慢轉動,瞳孔縮成兩道漆黑的豎線,冷冷掃過河岸。
作為一條橫霸水域兩百年的「沼澤巨鱷」首領,它將用死亡嚴懲任何入侵者的冒犯。
只是待看清那隻橘貓的模樣後,沼澤巨鱷冰冷的豎瞳陡然放大,並且迅速轉頭、移開了目光;整個身體更是服帖地縮在水面,儘可能無聲地遊近貝希摩斯,將自己脆弱的鼻腔置於祂的爪下,以示臣服。
饒是如此,這頭沼澤巨鱷依舊在水中留下了近二十米長的陰影。
貝希摩斯滿意地拍了拍沼澤巨鱷的鼻子,隨即挪動肥碩的身軀、大搖大擺地坐在了它的頭上,又衝著南方嗷了一嗓子。
沼澤巨鱷狹長的吻部鼓起,發出的次聲波沿著萊茵河傳盪開去;旋即尾巴一擺、載著貝希摩斯向下遊而去。
而在這“一貓一魚”的身後,越來越多黃玉般的眼睛浮出水面,擺動著尾巴,跟隨著離開了自己的棲息地……
比蒙,群山之獸,馭獸之獸,應李維的邀約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