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翰文的老臉,皺成一團,山羊鬍子不住顫抖,像是風中枯草。
他官袍前襟,被汗水浸溼了一片,深紫色的綢緞變成了黑褐色。
“老臣也沒料到,陛下會……”
他偷眼瞥向四周,聲音越來越小。
“會如此破格用人……”
“廢物!”三皇子從牙縫裡,擠出這兩個字後。
便一甩袖子,大步走進偏殿旁的耳房。
袖中暗藏的薰香袋子,甩出一道弧線,濃郁的龍涎香氣息,在空氣中炸開。
掩蓋不住那股,從骨子裡滲出來的戾氣。
這間耳房堆滿了,祭祀用的禮器,青銅鼎,白玉圭,鎏金香爐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幽光。
灰塵在從窗欞縫隙,透入的光柱中飛舞,像無數細小的幽靈。
平時少有人來,是密談的理想場所。
不一會兒。
幾位心腹大臣們,便陸續的溜了進來。
每個人,都刻意放輕腳步,卻還是在積灰的地板上,留下一串清晰的腳印。
林如海最後一個到,關門時還不忘從門縫,往外張望兩眼。
他那雙三角眼裡,閃爍著警惕的光。
“都說說吧。”
三皇子坐在一個樟木箱上,手指不停敲擊箱蓋,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箱子裡裝著,冬至祭天用的禮器,此刻成了他發洩怒氣的工具。
“這沈逸昭是什麼來路?”
“怎麼突然間,就入了父皇的眼?”
趙翰文擦了擦汗,說道:“老臣查過,此人原是沈家二房庶子,因治好太后頑疾被破格提拔。”
“此前在京城以紈絝聞名,常出入青樓酒肆,並無過人之處。”
“這些我知道?”三皇子眯起眼睛,說道:“說點我不知道的!”
“他一個太醫,能想出‘以工代賑’這樣的法子?”
林如海冷哼一聲,道:“不過是拾人牙慧。”
“他那套‘三分開’和‘三到位’,分明是剽竊了前朝《救災輯要》裡的內容。”
他捋了捋鬍鬚,眼中閃過一絲陰狠,“我那不孝女嫁給他,倒是把他抬舉了。”
“殿下不必憂心。”
這時,兵部侍郎周明,遠湊上前。
他四十出頭,是幾人中最年輕的,臉上還帶著一道,戰場留下的刀疤,從眉骨一直延伸到嘴角,笑起來時格外猙獰。
“江北那攤渾水,豈是一個毛頭小子能擺平的?”
“去年工部李大人去賑災,不也灰頭土臉地回來了?”
三皇子的眼中,閃過一絲陰鷙。
他站起身來,在狹窄的耳房裡來回踱步。
“我最擔心的正是這個。”
“不成還行,萬一他真的辦成了呢?”
他突然停下,轉身面對眾人,壓低聲音道:“太子剛廢,父皇這時候,派個無黨無派的欽差,擺明了是要……”
話未說完,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眾人立刻噤聲,趙翰文甚至屏住了呼吸,老臉憋得通紅。
等腳步聲漸漸遠去,三皇子這長舒一口氣,繼續道:
“擺明了是要防著我們插手。”
“殿下多慮了。”林如海壓低聲音,從懷中取出一份名冊。
“江北七州,三州知府是我們的人,漕運衙門,衛所軍營都有我們的眼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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