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被抓了壯丁，進了皇協軍……”馮嘯天深吸一口氣，似乎想平復情緒，但聲音依舊顫抖，
“我想報仇……可我一個人……又能做什麼？在那個狗孃養的隊伍裡，只能忍著……偷偷學點東西，想著……總有一天……”
他的話語印證了張峰之前的猜測。這是一個揹負著血海深仇，在敵營中忍辱負重的漢子！
“總有一天要報仇，對嗎？”張峰接過了他的話，聲音變得嚴肅起來，
“可是，穿著這身皮，你殺的是中國人多，還是日本人多？你等的機會，是讓你去殺鬼子，還是讓你被鬼子當炮灰去送死？”
張峰的話如同尖刀，狠狠地刺中了馮嘯天的痛處。
他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屈辱和不甘，
“我能怎麼辦？！我一個人……”
“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張峰打斷了他，聲音斬釘截鐵，
“你看到了，我們就是專門打鬼子的！我們缺人，缺像你這樣有本事、有血性、心裡還記著國仇家恨的中國人！”
他站起身，在馮嘯天面前踱了兩步，加重了語氣，
“留在這裡，跟著我們，拿起槍，堂堂正正地去殺鬼子，為你爹孃報仇！為你媳婦報仇！為千千萬萬被鬼子殺害的同胞報仇！這，才是爺們該乾的事！”
“跟著你們？”馮嘯天眼神複雜地看著張峰，
“你們……到底是什麼部隊？”
“我們都是被打散的隊伍，有桂軍，晉綏軍和剛入伍的鄉親。”
“我們是什麼部隊不重要。”張峰直視著他的眼睛，
“重要的是，我們打鬼子！而且，我們能贏！黑風口這一仗，你親眼看到了。我們不僅敢打，還能打贏！”
他頓了頓，語氣放緩了一些，帶著一種推心置腹的誠懇，
“我知道，你懂機械維修，槍打得也準，還會測繪。這些本事，在偽軍那裡，可能就是讓你修修車，擦擦槍，或者畫個無關緊要的草圖。”
“但在我們這裡，你就是的人才！”
“你能讓我們的武器保持良好狀態，你能教會弟兄們更精準地射擊，你能幫助我們更好地瞭解地形，制定作戰計劃！”
“你的本事，能救更多弟兄的命，殺更多的小鬼子！”
“我……”馮嘯天顯然被張峰的話說動了，眼神中的掙扎更加劇烈。
民族大義、報仇雪恨……點燃了他心中壓抑已久的渴望。
但他依然有些猶豫，多年的潛伏和偽裝，讓他很難輕易相信別人。
“我知道你還有顧慮。”張峰彷彿看穿了他的心思，
“沒關係，我不強迫你。你可以先留下來，看看我們是怎麼做的。看看我們是隻說不做，還是言出必行。看看我們對待自己兄弟，是不是像我說的那樣。”
張峰的坦誠，反而讓馮嘯天有些意外。
“當然，”張峰話鋒一轉，
“如果你選擇繼續執迷不悟，或者想耍什麼花樣……我們雖然缺人，但絕不養漢奸，更不養內奸。到時候，別怪我們不客氣。”
馮嘯天沉默了。
他看著張峰年輕卻充滿力量的臉龐，看著洞穴裡那些雖然疲憊卻眼神堅定的弟兄，看著那堆積如山的、用鮮血換來的戰利品……
他緊握的拳頭，緩緩鬆開了。
他猛地將手中的餅子塞進嘴裡，狠狠地咀嚼著，彷彿在咀嚼著過去的屈辱和痛苦。
然後端起碗，將溫水一飲而盡。
“好！”他抬起頭，眼中閃爍著決絕的光芒，
“我跟你幹！只要你們是真心打鬼子，我馮嘯天這條命，就交給你們了！但我醜話說在前面，如果讓我發現你們跟那些狗漢奸一樣禍害老百姓，或者只是利用我們當炮灰，我第一個不答應！”
“一言為定！”張峰臉上露出了笑容，伸出了手。
馮嘯天看著張峰伸出的手，愣了一下，隨即也伸出手，和張峰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兩隻粗糙而有力的手握在一起，代表著一個承諾。
這匹桀驁不馴的“野馬”，終於被暫時“馴服”了。
雖然未來的路還需要磨合和考驗，但張峰相信，馮嘯天的加入，將為他這支初生的隊伍，注入一股強大的技術力量和戰鬥潛力。
“李勇，”張峰轉頭對李勇說道，“給馮兄弟安排個地方休息。從現在起，他就是我們自己人了。”
“是！連長！”李勇應了一聲，看向馮嘯天的目光也變得友善了許多。
山洞內，米粥的香氣愈發濃郁。